段夫人哪里会听不出,儿子在安慰自己,眼里泪光闪闪的。
儿子太懂事,也让人心疼啊。
她不着痕迹的抹掉眼泪,然后说,“你爸在书房等你。”
“好,妈,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别操心我。”
说完,就往三楼书房方向走。
段嘉树立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立刻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进来。”
段嘉树应声推门而入,正巧看到段晋珩关上了窗子,他随意一瞥就看到书桌上推着烟蒂的烟灰缸,虽然房间里已经没了烟味,但他还是知道这些烟就是刚刚抽的,估计是因为喊了自己进来,才特意打开了窗户散味,赶在自己上来,味散的差不多又把窗关上,以免自己又吹风着凉。
段嘉树默了默,想着父亲如果也对林羡多用点心就好了。
毕竟以后能一直在他身边的儿子是林羡。
段晋珩扫了一眼轻轻关上门的人,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不容拒绝的开口,“过两天,你就给我回医院,我还就不信这个偌大的世界,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源。”
段嘉树苦笑,就算找到合适的心脏源,他的身体都支撑不了完成这场大手术。从小到大他的免疫力就差,又做过几次心脏搭桥,导致后来普通感冒都能要他半条命,能活到现在都算是奇迹了。
两个月前,他到医院检查身体,医生告诉段晋珩,段嘉树的心脏情况有点糟糕,要立刻住院换心脏,不能拖,只是以现在他的身体情况,很难熬过这场高难度手术,可是如果不做手术,心脏负荷不了,没一年就会死。
段晋珩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平生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觉,看见段嘉树的笑容,简直就无法呼吸。他知道段嘉树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便把情况告诉了他。
他以为少年会很无助害怕,结果没想到他有一瞬间的错愕,然后就平静的笑了笑,只恳求了一句,“别告诉妈妈,她会受不了的。”
第二天就乖乖住进了医院。
这件事谁都不知道,都以为他的心脏在几次搭桥手术中好了,现在又住院只是因为生病感冒。
他小时候无意之中知道了林羡的存在,就让段晋珩把他找回来,如果他死了,林羡还可以陪在他们身边代替自己。
段晋珩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其实一点也不乐意,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只当只有一个儿子,至于外面的,他一点都不想牵扯进段家。
只是段嘉树强烈要求,在想让他高兴的基础上,段晋珩也就同意了。
两个月之中他一直在找心脏源,只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段嘉树没接他的话茬,他不想在做什么手术了,害怕在手术过程中死亡,那样太痛苦,就这样顺其自然着,才是他最想要的。
十七年的生命中,没感受过生命的美好,如果在死亡将近的时候体验一下,他也不枉来着短暂的一生一趟。
只是这些他也只是敢想想,他还是不愿意打破父亲的希望。
“你应该对斯越亲近一些,别老板着个脸,他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员工。”段嘉树淡淡道,喊林羡喊的是段斯越这个名字。
段晋珩略微有点不满,不想提林羡,靠在软软的老板椅上,捏了捏鼻梁,略显疲惫,“你别管我和他的事,我会处理的。倒是你,别老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安安心心等着心脏源。”顿了顿,又像是想起重点,薄唇微启,“你打算你什么时候告诉你妈,总不能一直瞒着。”
段嘉树漆黑的眸子沉了沉,思琢了一下,才开口,“等找到心脏源吧。”
“嗯”段晋珩点点头,又坐直了身体,拿起桌上的文件,扫了一眼,签下自己的名字,又说,“我把那小子安排到了你学校的初中部了。”
段嘉树点头,补充道,“斯越跟乐瑶一样大,就把他安排在她的班级吧,明天我们请两家吃饭,让他们认识认识,拜托乐瑶在学校多照顾照顾斯越。”
段晋珩顿了下笔,抬头看前面干净漂亮的仿若掉落人间的人,无奈极了,“你倒是真替那小子操心!”
他知道段嘉树善良辨是非,只是没想到他真的能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这般没有芥蒂,还事事操心,他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段家的基业都是靠自己的狠厉果断打下的,如果真由善良无害的段嘉树继承,他还真不敢。
或许林羡回来,的确不是一件坏事。
段嘉树就在温室里好好养着,而林羡负责外头的风风雨雨。
陈乐瑶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刘姨告诉她,陈先生带着奶奶和陈乐林出去吃饭去了,她倒也没什么反应,点点头就上楼写作业,反正他们出去不带她是常有的事,在陈家她不过就是一个他们看不爽的人而已。
中途刘姨也没有喊乐瑶下楼吃饭,因着主东家都不重视小姐,他们这些做保姆的便也怠慢,乐瑶写到十点多钟的时候,感觉有点饿,就放下笔,下楼泡方便面吃。
楼下的大灯已经熄了,只留着墙上暖黄的小灯。她找到烧水壶接了冷水,插电烧上,又从橱柜里翻出一桶方便面来。
刚撕开,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突兀。
“你干嘛,站在那吓死个人!”陈奶奶看清人之后,扶着心脏的位置,破口大骂。
乐瑶看都不看她,只觉得世界格外聒噪,没有丝毫语气的陈述,“我在泡方便面。”
“这么晚了还吃什么面!”这话乍一听还觉得挺像关心的,但是乐瑶知道,她只是纯粹没事找事。
“晚上刘姨没给我做饭。”
“谁让你不早点在学校门口等着乐林!”
意思是怪她,不早点等着,活该没饭吃。
乐瑶觉得跟这老太婆没啥好说的,早晚有一天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一直以来陈乐林在家就是皇帝祖宗,而她就是陈家多余的存在。而陈乐林因为爸爸和奶奶对她偏见的影响,从小也对她深恶痛绝。
这样的家庭,乐瑶从来没觉得温暖过。
正巧水滚开了,她淡淡的瞥她一眼,嘴角微微勾着,似是在嘲讽,抬手就把插头拔了,丢在一边,端起水壶和方便面桶就往楼上走,留着陈奶奶独自一人在背后张牙舞爪。
乐瑶把方便面泡了,端在离自己房间不远处的一处窗户边吃,窗户被她打开了,外面的风呼呼的吹进来,松松垮垮扎着的头发随着风,被风吹的零散,一摇一摆的。乐瑶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着面,在凌乱的风中吃出来一种别样的感觉。
吃到一半,她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就看见对面差不多一百米的地方,窗户边有一个人在看向自己的方向。
她的视力其实还好,可是因为距离太远也看不清脸,但是从轮廓和衣着上依稀能分辨出是今天李秘书车上的那个人。
她想起他的模样,不由的皱了皱清秀的眉头,没有丝毫犹豫,伸出了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白皙的手,啪的把窗户关上。
段嘉树没有兄弟姐妹啊,难不成这人是段叔叔的私生子?
她脑海里只猜测了一句,就下楼丢掉垃圾,洗漱一下回房间睡觉了。
她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也不爱别人管她的闲事。
第二天十点多钟的时候,陈乐林很不礼貌的直接推开了她的房门,听到动静,手里的笔不小心划破了试卷,心里一下子不耐烦的很。
陈乐林在她面前没礼貌,不尊重她的隐私,她都已经成习惯了,但是她还是非常讨厌。
她紧了紧手里的笔,头都不抬,冷冰冰的警告,“陈乐林,你在这样不经过我同意就进我房间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陈乐林玩世不恭的斜靠在门框上,松松的双手抱着胸,斜睨过去,看见她干净柔和的侧脸,勾了勾嘴角。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觉得,陈乐瑶清纯像邻家妹妹一样的长相跟她冷淡的性格不匹配。那说话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配着淡如水的表情,简直让他气的牙痒痒。
“我也不乐意进你房间,”不客气的怼了一句,才开始颇为不耐的说重点,“嘉树出院了,叫我们中午去吃饭,还特别让你一定过去。”
说罢,又皱着眉不满的叨叨,“真不知道段嘉树这家伙什么时候跟你关系这么好了。”
要知道段嘉树住院的那两个月,她可是一次都没去看望过。就算是彼此之间不熟,也应该去看望一下,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又是世交。
陈乐瑶的冷漠正是他最讨厌的。
乐瑶愣了愣,没想到段嘉树特别叫上了她,之前段家,陈家,喻家三家人一起吃饭,她也时常不会去,因为她从小到大是最孤立的一个,三家的每个孩子都跟她不熟,所以一般都是她来就来,不来也不会说什么,更别提会特意叫上。
“嘉树哥,病好了?”乐瑶想了半天,只问了这一句,语调听不出有半分关心。
“一个小感冒,都得医院待了小两月了,还不出院,是要死在那里吗?”陈乐林开口就是难听的话,他知道段嘉树的心脏病虽然好了,但是身体素质差的连小感冒都有点扛不住,不过内心一直秉承着段嘉树没那么容易死,出言也就不逊了一些。
“反正我话带到了,你自己爱去不去。”说完就吊儿郎当的走出乐瑶的房间。
乐瑶看着大敞开的门,又想到那个车上的少年。
这般大动旗鼓的请客吃饭,怕是要在饭桌上宣布一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