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水阁,从外间看来,并不如何的大,却是真真正正的雅。
这个雅却雅的有些怪异,在湄之觉得怪异的时候已然走了进去。
之所以说它怪异,是因为说是酒楼,却又似乎杂扩了许多功用,比如前方大台上的表演。
大家都看的很认真,难得的没有任何人有猥亵的神情,虽然其实台上的表演者真的穿的不算多。
堂内的构成也很奇妙,那一角的柜台里,隐约竟然有吧台的错觉。
湄之一乐,干脆径直走上了二楼,然后左拐走到了一座相连着另一栋楼的桥,顺着那桥到了那栋外观不错的楼,再下楼右拐。
不知道为何,在湄之如此熟练的走动时,并没有人上千阻拦。
可湄之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只是朝着自己以为的方位走着,直到看见树荫下的人。
这一副画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一方石桌,桌上铺着纸,摆放笔墨纸砚。
本该花香缭绕的空间里,淡淡的散着墨香,一闻便知是好墨,那人更是好人。
“站那别动。”杨俊忽然出声。
这一声顺利的让湄之停下了脚步,愣了一瞬,然后走了两步靠在了另一颗树上。
“你还是适合这种日子。”湄之笑。
说的是适合,而不是喜欢,杨俊听闻专注的看了湄之一下,“我适合这种笼中作画的日子?”
湄之也很专注的回视过去,说道:“可现在,这日子已经是最好的。”
所谓苦中作乐,就是如此,杨俊也赞同的点头。
“是,已经很好了。”杨俊怅然的一叹,不知是感叹着什么。
湄之却有些好奇道:“不然你想要什么日子?”
这话已经问的够直接了,其实按照道理来说,湄之根本不会这么直接的和杨俊说话,也许是被那老和尚的经文给害了,湄之如是想。
杨俊低了头,开始游动了手上的笔,话却未停,淡淡而言道:“一杯茶,一支笔,闲时清茶相伴,无聊时游走山川,记下锦绣山河。”
说起来,这个志向不可谓不好,可惜它不适合一个皇子的志向,如果是一个普通文士,大家会说他高雅风流,如果是一个皇子,大家会说他不务正业。
所以杨俊的这个理想有生之年都不能实现,也只能在这一小座院子里,添几笔不能外传的作品。
湄之也是感叹,却帮不了忙,只能做做模特。
等等,湄之忽然惊了惊,一直以来杨俊的做派模样都让湄之忽视了什么事情。
而今天突然想起皇子这个东西,就想起来,杨俊也是皇子,而且是那个没能坐上皇帝宝座的皇子。
历史明明白白的写着,继承皇位的是杨广,那么杨俊的结局是什么样子?
貌似这点湄之给忽略了,而事实上就算她不忽略也是没用的,她对历史也就大概知道下一个皇帝是谁的程度,而且刚好是杨广这个暴君太出名,她才凑巧知道,换到另一个朝代,估计湄之连下一任皇帝都不知道。
所以她不知道杨俊的结局,不知道好坏,不知道最后是生是死。
可就算她不知道,凭着这个历史上出名的暴君杨广来说,也不会留着有威胁的兄弟吧!
虽然这个杨广非以前的杨广,还能不能成为暴君也不得而知,可湄之就连这万份之一的机率,湄之都不想它成为现实。
“你能放得下长安的一切?”湄之没有功夫再理会那生活态度的话,直接问出声。
杨俊却是笔锋下一顿,继续动作,说道:“长安的一切,我不认为是我的一切,那是帝后的。”
长安属于现在的帝后,也属于以后的帝后,却绝对不会属于他杨俊。
杨俊似乎没有认为皇位会到自己头上,这一点让湄之觉得很诧异,虽然杨俊表现的出尘,可一个人要放弃掉这么大的机会,不是很奇怪吗?
最起码,如果是湄之,恐怕也不会想要放弃成为皇帝的机会吧!
“你不想要站到最高处?”湄之问。
没想到湄之这么直白的问出这么一句,杨俊皱了皱眉,却很快松开,甚至微微的浮出一丝笑。
“高处不胜寒,而且血腥味太浓,而我不喜欢那味道。”
理由这么简单?湄之好一会都没答话,只是看着杨俊细腻描绘的模样,也笑了。
“那我们再逃一次?”
杨俊并没看湄之,只是点了点墨汁,继续着笔下的世界,连话里都带着淡淡的墨香。
他没有马上回答,那副神态认真到骨子里,却好似只是认真在那画上,仿佛一点也没把湄之的话听进去。
不知等了多久,湄之觉得自己都站的有点累的时候,杨俊终于开口。
杨俊道:“这一次怎么逃?”
上一次,湄之明明换了皇后的毒药,却仍旧装死,然后有杨俊的配合,将秦王妃送到皇陵,杨俊以为妻子哀思为理由,两人在外游荡了五年。
上一次做了这么大的手脚,却只有五年,终究还是被召回,做皇子应该做的事情。
然后又经历了草原这么凶险的旅途,让两人再一次相遇在长安。
那么这一次又要怎么逃,湄之已经是死人,没有所需要在意的,可杨俊却是皇后最喜欢的儿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湄之就是想把杨俊从皇位争夺战中拉出来,避免最后遭殃,所以才提到逃。
至于怎么逃,这就是一个很复杂的计划了,必须没有破绽。
而且,如果是二个月之前,湄之一直以为自己回不去的时候,还更有时间,有精力在杨俊身边提醒,可现在湄之知道自己能回去,也就是说没有多少时间,昨天过后,更坚定了要尽快回去的态度。
“如果你舍得下,那么就彻底点,以后就过你想过的生活,怎么样?我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
杨俊画下了最后一笔,认真的看着那画,还有画里的人,抬头一笑。
“如果不异想又怎能天开呢?”
这样一来,仿佛是达到了一种默契般,两人都笑了,那笑出奇的一致,就好似这轻微扬起的风,带来一股清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