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周继光打的,周继光在电话里笑着说:“老夏,明天下午五点去城南漫水桥桥头那里,我到时候去接你,如何?”
夏天气愤地说:“周局长放心,我自己去就是,不必接了。”说完就挂了电话。心想看周继光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晚上在家跟小刘一起吃饭时,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怕小刘听了接受不了。跟周继光在一起的利害他都想了很多遍,在一起的话小刘要付出很多代价,不在一起的话也是要付出很多代价,只是夏天也不知道到底哪种代价小一些。犹豫到最后,夏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郁闷之余兀自去睡觉了。半夜,夏天梦见小刘拉着自己哭,一下子惊醒了。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夏天就收拾了一下办公室,直奔漫水桥头。因为去得有点早,稍微等了一会儿,见周继光还没有来,就准备给周继光打个电话,一摸才知道自己走急了,电话忘记带了,于是就趴在桥栏杆上四处张望。
原来周继光在家里不走,是有原因的。
下午,杨利民亲自去了一趟胡月的学校,把胡月叫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给胡月说了小丁看到的情况,说周继光把小刘包养在一间房子里,还说传言小刘怀孕了。
杨利民嘱咐胡月,要她故意在田齐面前露一些消息,看她什么反应,刺激一下她,让她回去找周继光的碴儿。胡月笑了笑,便答应了。
胡月进了办公室不久,便装模作样地笑着对石晓琴说:“现在这社会也真是的,男人一有权,一有钱便瞎来,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听那些人说,像我们县有些单位的领导就是,自己在外面包了二奶,家里的人还是不知道。”说完偷偷瞟了一眼田齐,只见她满脸通红,一言不发。
石晓琴也笑了笑,对胡月的话心领神会,平时她也见不得田齐的阴阳怪气,就说:“这样的女人其实很失败的。”说完掩口一笑,跟胡月对视了一下。
田齐自然知道胡月是指桑骂槐地说自己,但这个时候也不能还击,一还击就是不打自招了,只得保持沉默,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
上了两节课还不到下班的时间,田齐就给周继光打了电话,以命令的口气叫他回家。周继光知道肯定又是因为小刘这个事情,但自己对不起田齐在先,于是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就回去了。
周继光一进门,田齐上去就给了他一耳光,说:“你居然把人家肚子都搞大了,还在外面包养着。你有种!”说着眼泪哗地一下掉出来了。
周继光被打了一耳光,火气直冒,把包一扔就上洗手间去了。在洗手间刚把门关上,有一个电话打来,说:“事情鲁莽,太急躁了。”
周继光一声不吭,就挂了电话。刚挂,电话又响了,周继光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便挂断了。
他在洗手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又张开眼睛,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顿时发觉自己这几年苍老了不少。于是叹了口气,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出来后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条短信,周继光看完之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短信的内容是:太阳下山了,月亮升起来了,黎明什么时候到来?
周继光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是夏天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第二天,夏天被车撞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周仓。早上起来,杨利民在客厅里看新闻,胡月还睡着。杨利民私下给嗡嗡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这几天有点事情,忙完就过去。嗡嗡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周仓早间新闻也是吕梅在播。杨利民起身泡一杯周仓毛尖,一抬头,便看见吕梅在播新闻。新闻说:昨下午在周仓县南城漫水桥桥头发生一起命案,遇害者是县公安局副局长夏天。目前死者死亡原因正在调查之中,希望广大群众有知情者及时反映。
杨利民一下子惊了,凭直觉他立即想起了这事情绝对跟周继光有关系,当下给陈实拨了一个电话,说刚才看新闻说夏天出事了。陈实还没有起床,第一遍没有听清楚,杨利民再重复了一次,陈实才听清,马上说:“你说什么?老夏出事了?什么时候?”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杨利民说:“我刚看新闻,赵国庆的老婆播的新闻,不信你马上看电视。”
陈实叹了口气,说:“真不该是老夏。”二人又寒暄了一下,杨利民就挂了电话。心想陈实怎么无故说出一句“真不该是老夏”,这话的含义有点特别,当下也没有心思多想,马上又给马维成打了个电话,同样把夏天遇害的事情说了。
马维成好像觉得很正常,说:“我现在就在漫水桥桥头,也就是老夏出事的地方,一会儿给你打过去。”说完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胡月就起来了,问杨利民刚才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杨利民叹了口气,说:“现在夏天出事绝对是真的,不过据我看来,这中间有问题。你上班什么都不要说,假装不知道。对了,顺便看看田齐的反应。”杨利民一本正经地说。
胡月说:“我还是知道分寸的。”走到里屋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最近你要注意一下自己。”
不一会儿,马维成就打来电话,说:“老杨,我早上起来也看到了新闻,就马上来到老夏遇害的现场,我在这里好好地观察了一下,要是在下午,这个地方很少有人经过,因为这个地方比较偏,这说明是有人故意把老夏引到这个地方的。”
杨利民说:“话不能这样说,你无凭无据,就以你的推理判断跟臆想猜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就知道你不信,不过这事很是蹊跷,绝对有问题。我们最近都要注意一点。”马维成说。
杨利民点头同意,并叮嘱马维成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到处跑,还是待在家里安全一些。
挂了电话,杨利民就去上班,心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自己还得装作不知道。走到局里的时候,大家都交头接耳的,杨利民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在议论夏天的事情,就故意装作不知道,也不去问,径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王一会儿便敲门进来,也不见他手里拿有文件什么的,于是杨利民问:“小王过来有事?”
小王顿了顿,低声地说:“杨副局长,他们都在传言公安局夏副局长出事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完便直盯着杨利民。
杨利民发现小王这样看着自己,竟不明白小王这话是什么意思,稍加犹豫,便说:“这事不要瞎说,什么时候的事?”
小王朝门外看了一眼,说:“都说是昨天下午的事,你不知道么?”说完忽觉自己口误,又说,“我是说你难道没有听说?”
杨利民笑了笑,说:“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对了,周局长知道么?夏天也真是不幸得很。”他偷偷瞟了一眼小王,只见小王面无表情。
小王不知道说什么,就说:“杨副局长,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叫我。”
杨利民微微一笑,说:“去吧,有事给你电话。”
小王走后,杨利民想着给嗡嗡打个电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只好作罢。一上午杨利民在办公室都昏昏沉沉的,他内心一直有个很强的念头,就是这事情绝对跟周继光脱不了干系,但是自己又不大相信周继光会这么做,毕竟为了一个女人,也不至于下这样的毒手,道理上也说不过去。周继光作为一个局长,他自然明白杀了夏天的后果,这样弱智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做的,除非有其他的原因。
杨利民不愿继续想下去,便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去电脑旁看了一下网上的周仓新闻,打开网页,竟然发现网页上只字未提夏天遇害的消息。而上次,马维成被打了这样算不上新闻的新闻,却第一时间出现在周仓新闻网页上!
周仓上层到底要隐藏什么?杨利民越发觉得奇怪。
那次,华天实业的陈实去市里找了正在开会的钱权,二人一起从市里回来,临下车的时候,钱权说过几天给陈实打电话,却一直没有打。
陈实在家干等着,知道这事情急也急不得,自己也不便再打电话给钱权。催急了的话,上级肯定不高兴,还会以种种借口为难的,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亏。再说领导的电话没有打,一是忘记了,因为大多领导都是不记事的,工作都由秘书安排;再就是领导还在犹豫,故意让等电话的人心急而有新的行动。
钱权不打电话的原因在于后者,且不仅仅是后者。
那次从市里回来之后,钱权回到办公室,打开提包发现一张银行卡,在网上一查,就知道又是陈实塞了一笔钱。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陈实三番五次找自己,而且每次必有所表示,就是冲着北县城招标的事情来的。
钱权看到这些钱之后,觉得陈实也算是生意上的爽快人,再三斟酌,决定找找城建局管这方面的人了解一下情况。于是晚上下班的时候给那边打了个电话,叫负责人来自己家里一趟。
负责人很少见县长亲自打电话说找自己有事,当下很是高兴,连忙说马上就来汇报工作。电话打完不多久负责人就过来了。
钱权想着直接说招标的事情,又觉得有些突兀,于是就闲扯了几句,这才说道:“北县城招标的事情,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说完微微一笑,直盯着负责人。
负责人把双手平放在胸前双腿上,坐正身子,说:“县长,我现在就给您汇报一下这个情况。”说完随手拿出一个笔记本,可以看出,这个本子是事先准备好的。
钱权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想这事情搞得太严肃的话,怕负责人下去炫耀,说自己私下找过他,想听他单独汇报工作,这样便违背了自己找负责人的本意。于是他笑着说:“不必这么严肃,也谈不上汇报,说说你的大体意思就行。你工作很努力,我是看在眼里的。”说完,以期望的眼神注视着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