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里南秦朝堂中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郭琦,如今却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九江郡王姜一白,深受圣恩,却不思报效陛下,在京州城中飞扬跋扈、目无王法,前日仅因为与我父子的几句口舌之争,竟然大打出手,当街殴打朝廷命官。综上三大罪状,臣恳请陛下,严厉惩戒九江郡王姜一白。”
姜一白听见郭琦这老货又在装无辜,败坏自己的名声,也是气得不行。
定安皇帝姜元驭也看见了来上朝的姜一白,心中知道这平阳侯不达目的决计不会罢休,于是开口说:
“九江郡王姜一白是我大秦宗室,因为少年得志,以致于心性骄躁。为了以示惩戒,也为了磨平他这目无法纪、狂妄自大的品行,朕决定,罢免姜一白二品御前散骑常侍一职,降为从二品上护军指挥使,明日离开京州城,前往江北大营。在军中好好吃点苦头,没有圣旨不得回京。”
“罪臣领旨。”
姜一白陡然下跪,袖口着地之时,放在里面的半个馒头居然滚了出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直滚到此时呆若木鸡的平阳侯郭琦脚下。
定安皇帝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朝廷上的人谁不知道,姜一白之前的御前散骑常侍虽说是个正二品,但是是个虚衔,没有实权。
可是这品级稍低的上护军指挥使却是掌管江北大营十万精兵,说是逐出京州参军磨练,但实际则是替皇帝掌管十万精兵,看来皇帝根本没想着要惩罚姜一白,就是找了个借口给他兵权。
“朕累了,今日先退朝吧,九江郡王要若是馒头不够吃,就到御膳房来领。但是必须赶快收拾东西滚出京州,别碍了朕和平阳侯的眼。”
“退朝!”
掌印太监一声‘退朝’才惊醒了昏昏沉沉的郭琦,郭琦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要如此偏袒一个刚来京城的毛头小子,就因为他是姜元骁的儿子吗?
刚想离开太极殿,结果一脚踩在姜一白那半个馒头上,当着很多大臣的面,摔了个四仰八叉,样子极为狼狈。
姜一白慢慢走到郭琦身边,没有扶他,只是捡起那半个印有鞋印的馒头,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对着倒在地上哀嚎的郭琦说:
“本王今日落得这般田地,全是拜你所赐,等我回到京州再好好谢谢你。”
说完便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平阳侯郭琦望着姜一白那可恶的背影,竟然哭了,一个鬓角已经斑白的侯爷竟然倒在太极殿上嚎啕大哭。
旁人不愿意拉,他也不愿意起。
一路上,文武百官大多都在向姜一白道喜,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一个拥有实权的王爷,很多人就算先前还看不起姜一白,现在都赶着趟的上前巴结。
姜一白面对所有官员的祝贺,都是回的同一句话:
“吾独恋京州风花雪月,实在不愿承受那军中疾苦,难难难呐。”
说话的时候表情还极为痛苦,很多官员一联想到姜一白前几日在京州城中荒唐的所作所为,还都相信了他其实并不愿意执掌军队,只想做个庸庸碌碌的闲散王爷。
走到宫门前,姜一白看见了等在宫门下的南平郡王姜定樘。
“恭喜你啊九江郡王,深得圣宠,直接送你十万大军,以后本王这当堂哥的还要对你恭敬些,以免惹得小姜王爷不高兴啊。”
原本还装作痛苦的姜一白走到姜定樘跟前则是换了一副嘴脸,冷笑着说:
“手下没点军队又怎么和大哥抢月婵姑娘呢?”
姜定樘本想威胁姜一白几句,好让他老实点,不要以为有了江北大营就可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结果反倒被姜一白提起这件丑事,一下子被气得咬牙切齿。
装作帮姜一白整理衣领,姜定樘俯身到姜一白耳边,冷声说:
“蜉蝣撼树,自不量力,等我父子回来。”
姜定樘也不想和这倒胃口的小子再多说什么,转身就骑上马背,策马离去。
本来心情很不错的姜一白被姜定樘刚刚最后一句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等他们回来,他们此去江北边疆几州难道还有什么图谋吗?”
姜一白正在思索吴王父子可能干的事情之时,看见了来接父亲下朝的徐清璃,徐清璃刚刚走下徐家的马车,正要扶着徐坚上车。
“清璃。”
姜一白隔着街道叫了徐清璃一声。
徐清璃循声望去,看见了站在宫门下正对着自己招手的姜一白。
心想着“这个姜一白居然在大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自己‘清璃’,还真是没羞没臊。”被这么一叫,徐清璃此刻已经羞红了脸。
羞答答地答应了一声:
“嗯。”
徐坚本来已经半个身子都上了马车,突然听见有个男子居然在喊自己闺女的闺名。作为士大夫的徐坚顿时气得不行,转过身来就要训斥那个不懂礼数的小子。
顺着女儿徐清璃的目光望去,结果发现那个登徒子是九江郡王姜一白,心里陡然五味杂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姜一白想着自从龙象山一别,也有一个多月没看见徐清璃了,想问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自己就朝着徐家妇女走去。
“徐大人,晚辈初入江湖时就听说您是满腹经纶的当世大家,今日方才得到机会能与您结交,也怪晚辈没有登门拜访实在惭愧。”
说着姜一白便拱手作揖,但是那半个馒头还没来得及扔掉,到现在还被姜一白握在手中。
本来还觉得这九江郡王其实还是颇有礼节,但是徐坚突然看到姜一白拱手之时,手中还拿着半个被啃过的馒头,一下子仅有的一丝好感全部消散。
“郡王爷多礼了,下官可受不起王爷这般夸赞,只是小女还未出阁,还请郡王爷顾忌小女名声,不要再知乎其闺名了。”
虽然徐清璃之前就给自己说过,可以直接叫她的名字,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直呼其名似乎真的有些不合规矩。
姜一白惭愧一笑:
“还请徐大人见谅,我只是与徐小姐久别重逢,有些喜不自胜才会有些越矩,还请徐大人和徐小姐原谅我的孟浪之举。”
徐清璃刚想对姜一白说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却别父亲徐坚的眼神阻止。
“时日不早了,我们还要尽快回府,下官就先告辞了。”
“徐大人慢走。”
徐坚就拉着女儿坐上马车,离开宫门往徐府而去。
姜一白看着徐家渐行渐远的马车,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刚要对徐清璃说的话,于是也顾不上其他,追着徐家马车大喊:
“徐小姐,明日我就要离开京州去江北大营了,万望徐小姐珍重。”
徐家父女都听见了后面姜一白的喊声,徐清璃刚想拉开车帘回答姜一白,却被父亲徐坚拉住。
“记住爹跟你们说过的话,我们徐家和九江郡王姜一白绝对不是一路人,当断则断。”
徐清璃隐隐约约透过后面的车帘看见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姜一白,心里空落落的,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丢失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