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秦国在地理位置上总体被分为了五个部分,处在南漓江以南的江南道、东海道、南海道,处在南漓江以北的江北道还有横跨南漓江两侧的京畿道。
因为江北道和京畿道偏北一些,所以到了冬天都会下雪。
三月初春,如果按照往年的惯例,南漓江两岸应该是万物复苏之时,但是因为去年冬天下了很大一场雪,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全褪去寒冷。
江岸边还有迟迟没有化掉的残雪,江水中仍有没有冲走的浮冰。
天还蒙蒙亮,京州城北的驰道之上,有三人三骑,身披素缟,手持白旗,急速向京州城飞驰而去。
姜一白昨夜收到霍起死讯和皇帝传召之后,顿时觉得天昏地暗,这是在父亲姜元骁死后又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这九个月来,姜一白白日里和江北大营士兵一同操练,练习剑法,练习骑马;晚上又和十位将军推演战术,从炎炎夏日到了寒冷冬季,已经十八岁的年轻郡王和这支精兵一同成长,依旧俊逸的脸庞之上更多了一丝硬朗。
昨天夜里,姜一白召集十位将军,告诉了他们霍起的死讯。
霍峥、霍岩两兄弟一开始还不愿意相信自己父亲的死,但是看到姜一白那悲痛欲绝的神情,他们也知道了,父亲霍起真的去了。
其余八位将军虽说不是霍起的子侄,但是都跟了霍起接近二十年,与霍起形如师生更是情同父子,纵然是纵横军中的将军,但是谁都忍不住痛哭流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谁都不愿意相信,身居一品高位又是九层高手的霍起会这样轻易的死掉,此中必有蹊跷。
姜一白知道,现在还不是一味伤心的时候,当即安排霍峥霍岩两兄弟随自己赶回京州城,剩下八位将军轮班值守江北大营,务必在危机时刻稳住军心。
自从战事爆发之后,南秦都城京州加强了戒备,所有城门每日只得开放四个时辰,其余时间除了传送边塞紧急军情,不允许一人一马通过。
姜一白三人赶到京州城下时,还没有到北门开启的时间,霍峥对着城楼上大喊:
“开门!江北大营领旨面圣。”
喊了几声之后,城楼之上仍然是无人应答。
姜一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拔出腰间大秦军剑,用力一掷,直接把铁剑插到城楼上的军旗杆上。
这下子才惊动了城楼之上的值守将官,巡防营将官向下望去,看见了身披素缟骑着军马的三个人。
这将官从军剑制式已经看出来了,这三人是江北大营军士,而且职务不低,否则不会佩戴这样的军剑,但是之前太傅左从仁已经吩咐过巡防营都指挥使马忠,不得随意给京城之外的驻军开门。
“来者何人,若非传递军情现在不得进城。”
“那好,你先把剑给我扔下来。”
姜一白知道,这将官看到自己将军制式军剑却不开门,一定是在刁难自己。
值守将官也不愿意和下面的人多做纠缠,就命令属下拔出军剑后,给姜一白扔了下去。
姜一白单手接住军剑,突然运转内力真气,陡然以九重缥缈剑法‘陆地式’起,一剑砍在城门之上,本来厚重的京州城门被一剑看出了一个大缺口。
身后霍家两兄弟也以轻功暴起,一左一右重重两脚踢在城门之上,城门瞬间被踹开。
这样巨大的响动当然惊动了巡防营将士,但是还没等到城楼上的军士下来查探,这身披素缟的三人已经快马冲进城中,三骑绝尘。
因为现在时辰还早,三人就先去了霍府,看望刚刚经历丧夫之痛的长公主殿下,霍起的死对于身边的人打击都很大,但是最为伤心的莫过于本应执手相伴一生的长公主姜元骊。
姜元骊出生在皇家,从小就见惯了宫廷争斗、朝堂世故的她拥有着远超寻常女子的坚毅果敢。连霍峥、霍岩都只见过母亲哭过两次,一次是孝康太子失踪,一次是先帝驾崩,其他无论再大的事情再大的变故,姜元骊从来都是云淡风轻,淡然处之。
但是从接到霍起死讯的那一刻开始,姜元骊就没有停止过哭泣,再坚强的女人也遭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姜一白和霍家兄弟一直安慰着长公主姜元骊,如果她现在再出了什么事情那么这个原本温暖的家将会变得支离破碎。
到了要上朝的时间,三人只得暂别长公主,素缟罩着的铠甲都来不及换,马上又骑上军马往皇宫而去。
虽说现在南秦国战火四起,但是早朝前的长宁街上依旧熙熙攘攘,只要没有接到圣旨不用上朝,只要京城城门未破,这个象征着国家运转的晨会一直都要坚持下去。
之前姜一白几次上朝都会以不同的方式冲击着众官员的眼球,而这次带来的冲击力最为猛烈。
三人三骑,素缟披甲上朝,自南秦建国以来,史无前例。
守卫宫城的御林军本来想要拦下三人,但是眼看着年轻郡王爷和霍家两位将军眼神之中充满杀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他们进宫,毕竟形式变幻,没有人愿意得罪一个手握十万精兵而且自身武道修为极强的年轻王爷。
又一次来到这太极大殿之前,姜一白看着眼前这座恢弘的宫殿一时间出了神。
自己第一次来京州城,来到这座宫殿,姑父一直陪在身边,所有自己没有觉得陌生,没有觉得畏惧,这里的一切显得都是那么新奇。
霍起面对自己滔滔不绝的疑问,总会耐心的解答,故人虽去,音容犹在。
在原地些许停留,三人还是缓步踏上太极大殿前的九十九级台阶,进入这所熟悉但又陌生的南秦宫殿。
定安皇帝还是重病不起,太子姜定柏站在龙椅之前看着大殿之中的文武百官,年纪还小的他并没有怯懦,每当站在龙椅之前,姜定柏都会反复提醒自己,大秦姜氏,皆是承袭天命,姜氏男儿无所畏惧。
五位辅政大臣之中还是由德高望重的渤海侯太子太傅左从仁主持早朝,每日在行过跪拜之礼后,便是由左从仁来负责主持政务,今日也是如此。
左从仁门生,御史台四品谏议大夫王真首先谏言:
“启奏太子殿下及诸位辅政大臣,昨日边关急报,朔州城破,守城将军战死,寰州城也是岌岌可危。吴王和南平郡王称病一路返回南平郡,江北道行军大总管霍大人也被辽人暗杀,我朝中再无大将可用,于是微臣斗胆建议,以江北道为代价和北辽求和。”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又炸了锅,有人大骂王真卖国,有人言明附议王真,就连五位位高权重的辅政大臣内部也开始争论不休,纵然怀有一身抱负的太子,此刻也是焦急万分。
让还是不让?是战是和?
“大秦江山,寸土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