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楼梯转角,他又猛地觉得不对,“既知道罗杰去世,又知道他手机在我这儿的人,除了我自己,就只有他爷爷啊?可爷爷怎么知道我现在正在干嘛?他监视我吗?不可能啊?”他转着脑袋四下里看,没人啊?
“还是不对,就算是老爷子监视我,那他提醒我干什么?应该不是。”孔文越想越糊涂,挠了挠后脑勺,决定还是先回家再说,这都晚上了,不回家睡哪儿?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儿,伏身低下头,轻手轻脚地蹑着上楼。到了二楼楼梯门这儿,他没急着看,先竖起耳朵听了听,果然听到木地板的吱嘎声。
这里可是孔文的主场,从小躲猫猫的地方,弄堂各个犄角旮旯他了如指掌。说到弄堂老楼里的地板,那全都是不知用了N年的长条木地板,成天吱吱嘎嘎响。躲猫猫的时候,若想不漏行踪,还先发现对方,那就得靠耳朵听。
这会儿,肯定有人,还不止一个。于是他紧紧趴在门口转角,一点一点地露出一个眼睛,偷看二楼的走廊,还真是有两个男的,正站在他家门口。
他觉得害怕了,不知怎么的,想起那天扑上来咬他的疯子,那双惨白的眼珠,好疼。他轻轻地向后退了半步,没想到,却突然被一只手猛地拍了一下肩膀。
这一拍,差点没把他心脏吓跳出来,腿一软直接就坐地上了。
身后站着个男的,大高个,剃个平头,穿了件黑色的旧皮衣。对着他笑嘻嘻的,一副戏虐的表情。“别紧张,我们是警察,找你谈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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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里,大都数的人已经下班了,江雍华却坐着没走,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桌上堆满了杂七杂八的资料。这个案子,越查越心烦。并不是解不开案情,案情似乎十分明朗,就像摊开的一本书,任由翻阅。
可直觉告诉他,情况并不简单,因为很多细节是模糊不清的。比如突然故障的监控,还有失踪的车祸受害者,再有就是突然离境的车祸肇事者凯方。
并不是警察动作慢,实在是凯方家动作太快,出事才第三天,凯方就以留学身份,去米国读中学了。其获得签证的速度,简直快得离谱。
他重新点了一支烟,走到窗前,呼吸点新鲜空气。窗外是平平无奇的深夜,人流渐渐消退的街道,一轮圆月高挂在天空,无声无息,这月亮就像他自己,习惯性地对着这个世界发呆,心里却各种翻江倒海。
虽然本人矢口否认,但是孔文的嫌疑显然最大,有枪上的指纹,有目击者的证词,人证物证俱在。关键只有一点,孔文开枪时有没有击中死者罗杰。
这一点,对本案量刑十分重要。按照华国法律,13岁以下公民不付任何法律责任,而由监护人代负刑责。但从14岁时,开始负有限刑事责任,就是说案情轻微时判得很轻,一旦遇到重大案情的话,还是要负全责的。
而枪击者孔文,今年正好14岁。这让江雍华压力山大,如果可以证明孔文没有击中受害者,那他基本没多大事儿,说不定警告警告就完了,毕竟酒驾开车的并不是他。
可如果击中了,那就是重大刑事责任,肯定会被判刑。
从凯方的证词看,孔文晕倒后,那个失踪者也打过一枪。那么究竟是哪一颗子弹造成的死亡呢?他想着想着又换了一支烟。
第二天,江雍华是顶着黑眼圈和同组破案人员开会的。追查失踪者的工作毫无进展,那个人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附近各个路口的监控,都没发现其行踪,没有相关目击证人,行车记录仪也没有拍到。
手枪证物上只有孔文的指纹,按娃娃脸林杉的话说:“既然只有孔文的指纹,就说明只有孔文开过枪,既然只有孔文开过枪,那么罗杰只能是孔文枪杀的。”
“不过从动机来看,没发现故意杀人的可能。”大高个平头的刘远西补充道,“昨天我们突击审讯了孔文,从审讯结果来看,我觉得最起码可以排除故意行凶。”
“但即使是过失杀人,他也得判刑了。”小秦警官接口。
“小秦警官爱心爆发了吗?”林杉对小秦露出了坏笑,然后故意一本正经地向江队长报告:“报告队长,最近审讯室老是闻到可疑的爱心咖啡味,我认为应该追查。”
会议室当场笑翻了,小秦被这冷不防的一下,闹了个大红脸,向林杉呲牙咧嘴瞪眼珠子。
江队只是微微笑了笑,看得出他并没多少心情开玩笑。“好了好了,其实小秦的顾虑是对的,这个案子牵涉少年犯罪,我们的责任不轻。”他弹了弹手里的烟头,继续说:“车祸肇事者凯方的证词和物证之间有明显冲突,但是和孔文的证供是相符的,参考其他目击者的证词,我不认为他们有时间串供。大刘,你说呢?”
“不错,昨晚审讯孔文时,进一步证实他所供述案情和凯方的证词是符合的。”刘远西话不多,说完低头看着笔记。
“刘师兄,你觉得物证被作假了吗?”林杉问。
“光从指纹来说,不能排除类似可能,的确存在孔文晕厥之后,有他人开这一枪的可能性。因为开枪时可以戴手套,也可以把手缩进衣袖握枪,不过开枪后擦拭的可能性没有,因为那样会把孔文的指纹一起擦掉。”
“那个射击俱乐部查得怎样?”江队又问。
“收获一般,俱乐部藏在一座别墅的地下室,很隐蔽。我们遍访了周边邻居,邻居要么是空房无人居住,要么完全不了解情况。”
刘远西翻了翻笔记,“除了地下,别墅内部没有异常。地下射击场和车库直接相连,看来顾客是从车库进出的。射击场里搜获大量违规的气枪和气枪弹,这些主要是射击运动用的器具。”
然后他加重语气说:“重要的是,还找到少量违法手枪和实弹,枪型与凶器一致,来源正在查。俱乐部的经营者目前下落不明,现场发现了罗杰和孔文的指纹,但没有凯方的。”
“没有凯方的指纹?”江队皱眉道。
“是的,还有一个情况,别墅的所有者,是连城房产开发有限公司,大家都知道,连城房产的大股东和董事,就是凯方的父亲凯连城。”
会议室立刻陷入低压气氛,这段时间,破案组遇到的最大阻力就是这个凯连城。凯家不仅不好好配合办案,还以几乎光速的动作,把肇事的儿子送出了国外。
如果酒驾定罪,原本也有申请引渡的可能性,可结果没想到,江队长才刚刚口头试探了一下申请的可能性,已经引起上层的责备了。
毕竟只是少年犯罪,确实很难动用国际途径查案,江队倒也能理解。同时,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此时也开始显示出威力来,所以现在,整个组压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