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被缓缓合拢,黑暗中,那人满身寂寥
仙界-星曜宫
夜色朦胧,月色皎洁,宫殿外的长阶,跪了满地的仙侍
莫宸立于殿外,视线遥遥望向紧闭的房门,语气淡漠,“怎么回事?”
为首的掌宫仙侍禾汐伏首回禀,“回陛下,公主自从醒来便一直不吃不喝,砸碎了满宫的摆饰,把奴婢们都赶了出来,也不肯上药...”
禾汐不敢说更多,也不敢抬头去看那位无比尊贵的天帝的脸色,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差到极致...
众人手心沁汗,虽未抬头,却能感受到一股极低的气压荡开,压的人喘不上气
莫宸眉心微皱,许久后,终是抬脚向宫内走去,推开房门,只见满地狼藉。
莫宸神色未变,反手关上房门,抬步走向榻上闭目的女子,一袭红衣,映的脸色愈加苍白,弥漫着孤寂的绝望
“滚出去”
莫宸心口骤然一痛,静默片刻后,他回身拿过桌案上的药瓶,“你的伤需要上药.”
墨染裳缓缓睁开双眼,侧头望向他,眸光寒冰讥诮,“天帝陛下何需再惺惺作态?”
“你想要的,不都已经得到了吗?”
莫宸强压心底夹杂着绞痛的怒火,一步一步上前,俯视着她,克制平静,“起来,我给你上药。”
墨染裳仰面直视着他平静的神色,心头又痛又恨,不由得怒火中烧,她腾地站起身,怒视着他,“我没想到仙界不仅懦弱无能,竟还卑鄙无耻到这种地步!你给我滚出去!我就是死,也不会任由你们仙界这样愚弄!”
莫宸看着面前满眼愤恨的墨染裳,不由得眉心紧皱,心头涌过无数烦闷痛楚,他俯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冷声道,“仙魔两界停战,墨染邪亲自将你送入仙界养伤,你的伤一日未好,便一日不可离开”
墨染裳闻言咬牙愤恨的望着他,“你囚禁我?!”
莫宸回视着她,眸光深沉而冷静,“此乃两界和平之约,何来囚禁一说?你若想快些离开仙界,便好好配合养伤”
末了,他神色一转,“当然,公主若是借此为由不愿离开仙界,我也不介意你在这里长住...”
墨染裳气的浑身发抖,“卑鄙!”
见她眼底皆是憎恨,莫宸心底痛楚难耐,眼底亦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
他垂眸平复克制,再抬眸时,已是无比平静,“你的伤唯有仙界独有灵药方能治疗”
他拿过药瓶示意,望向她的眸底,“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看着他这幅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样子,墨染裳顿时怒不可遏,挥手便要打翻他手中的药瓶,莫宸身形未动,反手便桎梏住她的手腕
墨染裳惊诧的抬眸,却见他薄唇紧抿,俯视着她的神色晦暗深沉,心底没由来的一慌,“你要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
莫宸单手箍住她纤细的手腕,施以温柔却不容反驳的力道,仙气顺着手臂萦绕全身,墨染裳只觉全身都被真气禁锢住,动弹不得
她顿时心跳如鼓,紧张警惕的问,“你要干什么?你快点放开我!”
莫宸无视她的问话,缓缓放开她的手腕,右手凝聚真气,指尖光芒轻闪,腾然划破她的衣衫,露出左肩处大片犹如凝脂的肌肤
墨染裳登时惊的脑中一片空白,久久做不出反应,莫宸看到她洁白的左肩处血痕淋漓,是被轩辕剑和流光琴所伤。
他紧抿唇角,眼底溢过数不尽的心疼。
墨染裳方才从震惊中回神,看到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就这样落在他眼里,顿时又羞又气又恨,“你混蛋!我要杀了你!”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用你给我上药!”
莫宸垂眸掩去神色,只手拔开瓶塞后望着她,“怎么?这次轮到你同我讲男女授受不亲了吗?”
他平淡的一句话,顿时令那些藏于心底的回忆呼啸翻涌而来。
那年他被山匪所伤,她举着药瓶跪在塌前,对他道,“过来。”
他不住的往后退,满脸正色,“男女授受不亲,我怎可毁姑娘清誉。”
如今,他举着药瓶,对她说。
“怎么?如今轮到你同我讲男女授受不亲了吗?”
何其嘲讽,何其可笑
那些她视若珍宝的回忆,却都只是他的一局棋,一场算计。
而她却愚蠢至此,任由他作为胜利者践踏
心头掠过无限的冷意,她拼命抑制因怒气而起伏不定的气息,一双眼死死的盯着他,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莫宸看到她眼里丝毫不加掩饰的恨意,手心无意识的拢紧了瓶身,只触到一片冰冷。
他恍然回神,平复心绪后,右掌凝聚仙气,引出瓶中的药粉,缓缓渡向她的伤口处。
他微侧过头,不愿失礼看到她裸露的肌肤,亦不愿看到她满眼的恨意。
待上好药后,莫宸立时转过身,背对着她,“这药需得每日一次,你若不为自己疗伤,我便只能如此。”
他将药瓶留在桌案上,踏步出门时,禁锢住她的仙气散去,他说,“好好休息。”
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墨染裳缓缓跌坐在塌上,满心无力的愤恨。
门外,莫宸抬步走出星曜宫,却终是忍不住顿步回身,眼里是无限克制的痛意
他缓缓抬头望向漆黑的夜幕,月色余晖倾泻温柔,万千星辰璀璨,一如凡间那夜。
彼时她眼带骄傲笑意,“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便是不顾一切也要与他在一起”
分别之际,她也曾满眼希冀,开口试探,“小道士,待你救世回来,可愿与我浪迹天涯?”
他愿意,从来都是愿意的
凡间一世,他不负黎民苍生,不负家国大义,却唯独负了她。
生命临近死亡之时,他突然明了人间七苦,执念虚妄。有关家国大义,有关道法自然,却唯独没能勘破爱别离
战场一吻,是明悟,亦是执念。
然无论如何,他都再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