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出生在冰雪消融的时节。融水晶莹潺潺，妈妈给我取名为“澈”。
余澈。
她希望她的孩子像是冰雪一样洁净纯白，可是这北方城市中的雪，哪有洁白干净的颜色呢？
妈妈一个人含辛茹苦，单亲的家庭让我陷入无限的煎熬之中，导致了我形成了固执执拗的性格。
好在这里的孩子都是满怀善意的，他们在得知我没有父亲的时候，便都会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爸爸”这个话题。偶尔有孩子不小心提起，他会小心翼翼地看向我这边，见我没有注意，才放下心来。
我一直觉得没有爸爸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有一日，那感觉强烈，像是一颗安静了许久的炸弹爆炸一样，忽然爆发出来。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我放学之后在妈妈开的小摊吃饭。一个女孩穿着好看的白色裙子从对面小学跑了出来，穿着好看的白色连衣裙，她推开了我们店中的玻璃门，挂在上面的风铃晃动，奏出一段好听的声音。
小孩子一下子扑到了男人的怀中，甜甜地叫着“爸爸”。男人则是爱怜地抱起孩子，一只手别在后面，然后神秘兮兮地问：“宝贝女儿，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小女孩便是睁大眼睛，好奇地问着里面是什么。而后男人将别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递到女孩的面前，开口道：“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团棉花糖。
我看着那女孩穿着的白色裙子发呆，想着自己还没有穿过白色的连衣裙子。
妈妈也注意到了我的怔愣，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目光落在那对父女的身上。她骤然明白了我心中对父爱的渴求。后来过了很久，她告诉我，看到我脸上出现的那种表情，大概是她这辈子经历过的最难受的事情。
她渐渐开始觉得有愧于我，开始对我宠溺，不再是一个严格母亲的形象。
我的放肆放纵，渐渐依靠着她的几分愧疚放肆开来。以至于后来她听见了我的事迹，都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她不明白她乖巧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表面上很爱学习，实际上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后来我喜欢上了白色连衣裙子。
因为少年时候看到的那一幕，我以为我只要穿上白色的裙子，就会有一个爸爸出现，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我。
二、
初中的时候玩了三年，学习成绩自然是一塌糊涂，但是中考的时候居然幸运了，我破天荒地考上了重点高中。
那时候我妈还不知道她闺女的光辉事迹，只知道我学习一直不是很好。在听到中考的结果的时候，她直接就落下泪了。
那是整个城市里最好的高中。
但哪怕是重点高中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那里面有学习的、有玩着学的、也同样有光玩不学的。
曾经的我是最后那一种类型的。
中考之后，拿到我的成绩单时，妈妈眼眶泛红的样子被我牢牢记在了心里。所以在刚上高中的时候，我也试着做一个一等一的好学生。只是每天捧着课本的日程太过枯燥，妈妈对我的宠溺也是愈发强烈，没过多久，这样的生活便是把我打回了原型。
仰仗着我母亲的优秀基因，我长着一张勉强算得上是美人的脸，身体亦是凹凸有致。对我好的男生很多，上课的时候我常常用手机跟他们聊天，下课的时候，他们便会给我带来很多好吃的。
因为一直是妈妈一个人带我，家中经济状况不太好，我们两个只是勉强能糊口。别说是零食，就是饭菜里的肉都很少。所以我特别珍惜这种有人给我买零食的日子。
往后的次次考试都很差，老师渐渐对我失望。直到有一次，老师激动了，把我骂的狗血淋头，班上的同学已经听不下去了。纷纷一种大战即将爆发的临战表情，我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许是大家都认为像我这样的坏学生，会和老师争吵。
但是不尊敬老师，在我心中就和不尊重父母一样，这两种才是真正的深渊。
三、
我一直以为我的高中生活会是这样平淡的过下去，而后我会念完高中就辍学，去帮着妈妈打理店铺。
你就是在那年的夏末出现的。
那天是学校运动会，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班级选了我领检阅的队伍，那天我穿了我最喜欢的白色裙子。
前操场鼓鸣如雷，我这偷偷跑到后面隐蔽的地方，趁着周围没人，三两下爬上了围墙。
小的时候在家我喜欢翻墙出去，这高中的墙比家中的围墙还矮一些，所以翻出去自然不在话下。围墙后面有一棵大槐树，槐树打下的阴影正好笼罩在我的身上，送下了一大片林荫。
这里可比班级的伞下的阴凉凉快多了。
我在围墙上坐着，一边咬着奶茶的吸管，一边看着前方赛道上的人影。
你突然从外边翻墙进来，我听到声响便是立即回头，被突然出现的你给吓到。我们目光相撞，一时间齐齐呆住。
你只怔了一下，随即手脚并用地从外面翻墙上来，和我同坐在一处。
你笑着和我介绍你自己，然后轻轻摸着胸脯庆幸道：“我看到你，还以为我爬出去，被发现了呢。”
我一愣。
“顾白”两个字渐渐在脑海中盘旋，那个人获奖无数，成绩从没有出过年部前十，是奥赛快班的同学。我再看了看眼前帅气的男生，又看了看身后，确定了他来的方向真的是校外。
“你，这是在逃课？”明明是运动会，我还是这么问。
“不是，在运动会的时候出去怎么能算是逃课。”你歪头看我，目光落在我垂下的白色裙摆上面，“倒是你，穿着裙子爬墙？”
我偏头看你的侧脸，这个角度正可以看见你的睫毛，正在轻轻颤抖着，很是好看。
你低头看了看手表，跟我说了“拜拜”，随后一下子跳了出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走出去不远，你回身向我招手，夏日的阳光晴朗明媚，洒在你的身上，颇有容光倾城的姿态。
四、
一次相遇，不知后来你怎么就慢慢地渗透进我的世界之中，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的对你依赖，像是蚂蚁亏蚀大坝一般，等人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蔓延成灾。
后操场隐秘的那处围墙，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我们会一起靠坐在墙边，数着天际的云，相互诉说着心事。
你特别喜欢押着我学习，每天都会带来一道高考的经典题型给我做，就这样相处着，久而久之我的成绩上升了许多。
似乎只有当妈妈拿到我的成绩单的时候，好像才会露出那样自豪骄傲的笑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感受到，我的存在是真正让母亲开心的。
我忽然想起了你说过的话，“不止是你没有了爸爸，阿姨也没有了丈夫，你要让阿姨以你为傲，而不是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没有丈夫的事实。”
我伸手轻轻触了触母亲眼角的皱纹，母亲才三十八岁，就已经有了几根白发。那几根白发像是刻画了时间的流逝一般，它陪伴着母亲慢慢变老，也会陪伴我我渐渐长大。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我开始认真学习，上课听讲的生活对我来说极度无聊，但每每我想要拿起手机聊天的时候，都会想起母亲日渐变白的发丝。
人总该学会耐住寂寞。
五、
妈妈渐渐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慈祥温柔，饭桌上不再多欢声笑语，她时常会静静地盯着我看。
莫名的我们母女的相处变得压抑，她开始看我怎么都不顺眼，动不动就张口斥责我。
或许真的像是你说的那样，母亲到了人生中的更年期，极度敏感没有安全感的年龄。
我忍着她的坏脾气，等着日后向变成小老太太的她埋怨。那时候我们两个会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节目，说说我们以前的模样，然后告诉她，我有了好工作，是她享清福的时候了。
我的小老太太她一定会笑得很开心。
我一直以为她对我的信任像我对她的爱一样坚定。
可是不如人意。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学校高年级的学生占我们教室作为考场。回到家中，我蹦蹦跳跳进屋，拉开门看到的是母亲正在翻看我的日记。
心脏中好像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像是玻璃杯被掷在地上一样，溅开的碎片在空中划开弧度，落在人身上割得人生疼。
门被风吹得大力甩在了门框上面，发出“哐”的一声，母亲闻声抬头。她先是有片刻的怔愣，被人撞见的慌张在脸上仅仅存在了一秒钟。
旋即那慌张便是被压了下去，她的眼神一瞬间地变得凌厉，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顾白，是谁？”
我扑上去从她手中夺回日记本，几乎是咆哮着喊她：“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不做理会，捏着我胳膊的手逐渐用力，捏的我生疼。“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别谈恋爱，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胡说，顾白不是坏人。”我甩开了她的手，着急解释道。
“所以你真的是谈恋爱了？”她瞪着双眼，对我怒吼着：“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没有！”
“你没有？你看看你那日记上都写着什么？一天天不专心学习，只关注男生，余澈，你恶不恶心啊。”
余澈，你恶不恶心啊？
我发誓，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像是被凌迟了一般，难过得呼吸困难。
你恶不恶心啊。
这话音落下，母亲知道失言，顿时愣住，然后无措地站在那里。
“余澈……妈妈……”
“你不用说了……”我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把日记狠狠地扔在桌子上，“你早就该知道我是个恶心的人。”
不等她说完，我就跑出了家门，她没有开口叫住我，也没有来追我。
我知道她肯定是坐在地上哭了，无力地靠坐在沙发腿上，她会哭得像个孩子。
我应该回去抱住她，告诉她我还是她的乖乖女儿；告诉她别难过了，不然我会很难受很难受。
记得姥爷离世的时候，她哭了好久然后回身抱住我，滚烫的泪水滴在我的脖颈上，灼得皮肤生疼。
她说：“妈妈只有你了。”
永远都忘不了她无助的神情，那样的表情应该出现在了她现在的脸上。
六、
可我还是跑出来了，我坐在秘密基地边上的草坪上面，哭成了狗。
已经放假了的校园里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安静，最不会被人打扰的场所。
正当我思考着是不是可以放声大哭的时候，你出现了。
还是那种笨得像猪一样的爬墙方式。
以前看你爬墙的时候，总被你的姿势逗笑，现在也不例外。
我“噗”地笑出声的时候，你吓得差点用屁股着地。
你走过来嘲笑我：“你哭的时候样子真丑。”
我抬头看着逆光而来的你，回答有些文不对题，“我记得你这个时间应该在补课。”
“这不是你给我发消息了吗，我赶紧响应号召，谁知道是你妈妈打来的。”
你说话的时候，我正在翻你带来的包，满当当地，一看就有很多好吃的。
“因为什么和妈妈吵架啊，我记得你可是二十四孝。”你坐在我的身边，撞了撞我的肩膀，八婆无比地问。
“不想说。”我的肩抵在了你的肩上，我从你的包里拿出了两瓶白酒，上面覆了一层雾，看起来是刚才冰柜里拿出了的。“嗬，正好，我想喝这个。”
“喝啊。”你打开瓶子的盖，递到我的面前，在我伸手快要碰到瓶子的时候，你将手缩了回去，“慢点喝，小心呛到。”
我从没喝过酒，更没喝过冰镇的白酒。
“好好好，”我双手从你那里夺过瓶子，一口喝了许多。你也开始小口喝了一口，呛得直皱眉，道：“这什么味道？”
我看着你，笑着道：“别看不好喝，却是个好东西。”
大家都是这么说，一醉解千愁……可不是个好东西吗？
“一会我又哭又喊，你别笑话我……”我望着你被呛得通红的脸，如此说着。
你是微怔，我想着，我的脸也应该像他的一样红吧？
你缓缓笑起来，“那我得把你录下来，从此我手上就有你的把柄了。”
“去你的。”我看着你的脸，没由来的从中生出一股委屈，眼泪便是忍不住地落了下来。跟你说了好多好多关于我家里的事情，说了关于母亲的很多。后来你也开始喝酒，像是借酒消愁一般。
我哭累了，就靠在你的身上打着嗝，你被酒的味道熏得只皱起眉。然后你也开始跟着我的节奏，一起打着嗝。
“我也给你讲讲我吧……”你这么说。
……
原来家境殷实的人也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啊。我往后一仰，便是躺在了草地上，下午这又哭又闹的，头疼得厉害。
“你怎么了？难受了？”你说着，而后弯了弯眼，笑着道：“看来我一会要背你回家了。”
我笑着道：“你不知道吧，这酒能把人的骨头弄酥的，一会咱俩谁背谁回家还不一定呢。”
后来你也躺在草地上跟我说话，再后来，咱俩一起在这睡着了。
醒来之后，你的手机有两个未接，其中有一个就是我妈打来的。
天已经有些泛黑，你起身，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朝我伸出了手，“走吧，我们回家吧。”
真的，从这个角度看你，余晖泛红，如血残艳，夕阳漫不经心地投射阳光在你身上，柔和了一切，美得不可方物。
心跳熟悉地偷停了一拍。
“谁……谁要和你回家。”故意曲解你的意思。
七、
我借你的钱，给妈妈买了晚饭，你担心地问我，要不要陪我回家解释。
我摇了摇头，“叔叔阿姨应该在家等你吃饭呢，赶紧回家吧，别让他们着急。”
“真的不用吗？你跑出来这么久，阿姨不会骂你吗？”
“会。”我点了点头，看余晖落在你的身上，晕开好看的绯红色，“可是要是她看见你，准会挠你的。”
你忽然笑了，身后的景物好像都失去了颜色。
“注意安全，到家了记得给我来个消息。”
我点点头，“好。”
“等一下……”你忽然出声，我回头看你，你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你不许跟别人讲心事……”说完这话，你似乎觉得有歧义，又加了一句：“你又哭又笑的样子太丑了。”
“彼此彼此。”我忍不住笑出声。
我猜那一定是你见过我的最放肆的笑容。
不然你怎么也会笑得那么开心。
八、
家里的灯都暗着，妈妈伏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蹑手蹑脚地给母亲盖上衣服，她惊醒。
“回来了你……”她长呼出一口气，有些无措道：“我……”
我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在地上坐下，她怕我着凉，于是从沙发上拽下来个坐垫。我靠着她的腿，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我知道爸爸的离开让你很伤心。”
爸爸背叛家庭，扔下年幼的我，妈妈从此伤透了心，对男生的评价是一棍子打死。
“可我真的……”我抬头看向她，眼中多了几分坚定，“很喜欢顾白。”
她凝望着我，眼中闪着光。而后她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发，“他跟别人不一样对不对？”
“嗯。他和你，都是我努力的动力。”
“傻孩子……”她把目光移向窗外，似乎想起了曾经的美好，复垂下眸，“也好。”
九、
期中、期末，高二就这样平稳地度过，妈妈拿着我的成绩单，笑成了一朵花。
我跟你说，这都是你的功劳，你会笑得调皮，然后开玩笑似的拉着我，“是吗？那你怎么报答我？”
以身相许可以吗？当然，这话我没敢说出口。
你知道吗，你就像是阳光一样，驱散了我心中的黑暗和不安。所有人都说我变了，变得阳光、开朗、积极上进。没认识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美好的词会用来描述我。
可是，你最近怎么不开心了呢？
不会笑，不会和我聊心事，不会常出现在我们的“秘密基地”。
所以，你怎么了呢？
我歪头问你，你笑着摆正我的头，让我向前方看去，“没什么，你要好好学习。”
说实话，你笑得跟哭一样丑。
后来，你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再见到你的时候，简直是收到了十万点暴击。快班的那个传说是是你青梅竹马的女生，她抱着你，你也抱着她。
可恶，我都没有做过的事，怎么就这么被人当面秀了呢。
你转头看到了我，明显是惊讶了一下，眸子中光芒闪烁，却最终熄灭了火，你笑着对我说：“这是我喜欢的人呢。”
她的微笑看似友好，可是我能感受到她眼中的和我一样的，迫切宣誓主权的样子。
没见到你的后来的后来时光，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似乎是要麻痹自己一样，让自己没有精力去想任何关于你的事情。
那段日子，没有未来、没有过去，没有你与秘密，有的只是书本和习题。
你的青梅竹马出现完全是意料之外。
她骄傲地扬着下巴，像是一只万人之上的孔雀。
“你知道吗？顾白从来不喜欢学习差的女生，他和我说，那样的人简直是糟糕透了，尤其是像你这样自命不凡的人。”她抱着胳膊又不屑道：“对了，要不是你班主任来找他帮忙，他才懒得理你。”
我一愣，对哦，班主任好像是有个这么大的侄子。
所以她说的是真的咯。我抬头看向她。
没了你这阳光的照耀，我可是憋了好久的脾气。
你的余澈，曾经可是个难拔的钉子。
“哦？是吗？我只知道，他跟我这个坏学生一起鬼混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提起过你。”
她脸一白，没再理我，而后直接回头离开。
我低头继续写题，班上又重新热闹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这样也好，我会更加努力的学习，然后在超过你的时候狠狠嘲笑你。
你消失的日子里，我像个机器人一样没命地学习。拼命抑制想你的情绪。
学习、模拟考试，我的成绩一直在上升，也很快稳定下来。
班上的老师很是欣慰，我偶尔会想到你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天阳光穿过你白色裙摆的模样，真好看。”
我没出息地哭了。
你看，只要想起你，我总是那么没有出息。
像是失水的鱼，连呼吸都是难受的要死。顾白，你已经消失265天了，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距离高考还有3天、2天、1天。
班主任很有经验地告诉大家注意事项。
我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外面蓝天白云，明媚得很，一如曾经初见。
顾白，你要好好考。我在心中说。
不管你和你发小怎么样了，我都会在你喜欢的那所大学等你，狐朋狗友似的相处也好，余澈真的、真的很想你。
拜你所赐，我过了一年我认为的最最枯燥的生活。
高考超常发挥，成功的考上了你爱的那所大学后，我忽然闲暇。母亲逢人就说，她的女儿考上了高校。
有天，母亲心血来潮，拉住我说：“快把你最大的动力请到家里来。”
“啊？”
“那个叫‘顾白’的小男孩啊。”
心脏停滞一拍。
我笑哈哈地点头，随意应和了句，然后跑到了房间中，蒙着头大哭了一场。
十、
我觉得我应该主动来联系你。
拨通了你的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你的名字，那“顾白”二字中隐藏着我太多太多情绪，心中千丝万缕，缠绕着思念。
“喂……”我听见你开口，声音一如往昔，那熟悉的声线拉扯着我的思绪，我又是没出息的落下泪来。
我们最终定在你家开的米线店见面。
我看着你忙忙活活的样子，才知道原来你早就已经辍学了。你父母公司破产，你开了家米线店来陪他们抵债。
家中债务已经偿还地差不多了，我就问你现在的打算。
你的回答倒是很没理想，但是很现实，“米线店的生意很好，我想继续干下去。”
看着你的眼中远没有了之前的野心，取而代之的是被磨淡了的光彩，透着一股沧桑、憔悴。
我说了好。我告诉你，我考上了那所你喜欢的大学，你也说了好。
可是这一点都不像你。我没有立场指责你，甚至连一句“再见”也不敢说。
怕说了“再见”，就真的天各一方。
你送我到街角的时候，天出奇的晴，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你搭了我的肩膀，我抓住你的袖口，舍不得松开，我问你：“你真的不想回到从前了吗？”
我回头看了远处的米线店一眼。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怎么做你的阳光。”
泪水又要掉下来，转过身的同时，我开口问你：“你和你的发小怎么样了？”
你一愣，又道：“挺好的。”
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眼睛合上的那一瞬间，有冰凉的泪悄悄滑落。
顾白，再见，你要安好。
“记得来送我。”我带着哭腔，你没追上来，也没有问我什么时候走。
你终于要走出我的世界。
和初见的那天一样，晴空万里，阳光倾城。
我会永远铭记，阳光洒在你脸上的模样。
也请你记得，阳光穿过我白色裙摆的样子。
再见，或许永生不见。
十一、
我走的那天，你没有来，我执拗，非要等你来。母亲一直在催促我上车，我不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在这里等。
你猜我等到了谁？你的发小啊。
她急匆匆地过来赶车，后面还跟着一个男生，并不是你。她目光接触我的时候，先是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向我这边走了过来。
“你考的哪？”她开口问。
你没有告诉她吗？
听到我的回答，她怔了一下，“顾白喜欢的那个学校？”
没等我回答，她又说：“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都那么执拗。”
听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呆住。
她指了指那边拎着行李箱的男生道：“那是我的男朋友，是我高一就开始喜欢的男生。”
“……”我顿顿，问道：“你不是和顾白很好吗？”
“得了吧，我俩从小到大跟哥们似的，根本就没有开始过。”她勾了勾唇，“顾白跟你说的吧，我俩挺好的。”
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我点点头。
“本来他不让我和你说的。他的母亲早就不在世上了，他父亲前一年违法入狱，他不想过寄人篱下的生活，就辍学打工。他为了让你好好学习，所以找我来演这出戏。”
……
“他说，你这样的女孩子会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他不配再出现在你的世界。”
……
“还有，顾白真的很喜欢你，从一开始就是。没有什么班主任的拜托，是他喜欢你，然后接近你的。”
我起身冲出去的时候一定很英勇吧。我大声朝她喊了一句“谢谢”，然后冲进了计程车中。
我报了我们学校的名字。
妈妈给我打电话，我让她退了那天的车票。我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想到了初见时阳光明媚的模样，我想，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要是不出现在“秘密基地”里，我就咬死你。
十一、
当我爬上围墙的时候，我看到了墙那边的你。
风肆意吹起我的长发，我大叫着你的名字。
“顾白……”
不等你说话，我已经跳了下去。我猜你的眼眸中会有我白裙翻飞的模样，长发飞舞的样子，还有阳光穿过白色裙摆的样子，很美对不对？
因为我看到倾城的阳光洒到你的身上，也很美，美到我舍不得移开眼。
你丢下手中的酒瓶，三步两踉跄地跑向我。把我护在了怀中，我们滚出去好远，然后终于停了下来，你起身瞪着眼骂我。
“余澈，你不要命了。”
我眉开眼笑，回答的显然文不对题。“顾白，你回去上学好不好。”
你愣住。
没等你说什么，我又说道：“我在大学等你。”
我仰头看着天，半眯着眼看着阳光，又道：“或者我回去陪你读一年的书。”
“开什么玩笑。”你怔怔地说。
“我没开玩笑。”我坐起身，凝望着你的眼，你的眼中闪着亮光。
我缓缓站起了身子，俯视着你，向你伸出手：“顾白，你听着，我喜欢你，所以这次，换我做你的阳光好吗？”
你哭了。
你说了“好”。
我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你。
真的，顾白，这样最好不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