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的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风呼呼从耳旁吹过，入秋的夜晚有些凉，刘勇和李大侠挤成一团，去石盘甲赶集。
卤好的肉用塑料袋包住，装在水桶里，再盖上盖子，一缕缕香味依然从缝隙里飘出来。
李大侠有些紧张，双目没有焦距，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生意是一门大学问，老李家祖祖辈辈在地里讨生活，哪里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刘勇读中专时，偶尔帮老吴打打下手，清楚其中的门道。
“胖子，算算这趟咱们能赚多少钱？”刘勇胳膊撞了撞李大侠。
“多……少？”李大侠双眼发光，很快回过神来。
“十个猪头大约一百五十斤，差不多八十斤纯肉，头皮五块一斤，口条猪耳朵六块，你算算！”刘勇搬着手指头笑着道。
李大侠精神瞬间亢奋起来，厚厚的嘴唇嚅动着，“我的娘，能卖四百三，除掉七十五块成本，麻辣隔壁的，发了发了!”
“不对，卤料也花了不少钱，还有调料，香油老贵了！”
想不到，真想不到，李胖子憨厚的外表下还长着一颗精明的心，麻痹的，海水不可斗量呀!
刘勇用脚踢了踢脚边的秤，轻笑道：“这可是九两秤！”
李大侠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偷偷看了前面开车的和铁牛一眼，压低声音道：“铁牛叔最恨奸商，呵呵，你不怕!”
刘勇哭笑不得，抬起手拍了拍李大侠的脑门，“谁他玛奸商了，九两肉再放上调料，只怕有一斤一两，咱还是亏了！”
李大侠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毫不犹豫地竖起大拇指。
“可是要卖完才行啦！”李大侠突然又垮着脸道。
麻痹的，白费力气了，刘勇将头埋进衣领之中，懒得再管这个怂货。
差不多跑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石盘甲，此时天刚微亮，街上早已忙碌起来，摆摊的，出货的，有条不絮。
摊位提前就租好了，两米宽五块钱。
铺上透明的塑料桌布，将卤肉分类放在不锈钢盘里，后面是菜刀和菜板，旁边则是陈醋酱油等等。刘勇背着手出去转了一圈，买回香菜小葱，提来一桶水洗净切碎。
又将头皮、顺风、口条每样取出一份，切片放入空盆中，放进各种调料搅拌均匀，倒入一个空碗中。随后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塑料瓶，里面满满的全是牙签。
“安生坐着，有生意只怕要等上两个小时，我叫牛叔来吃碗米线。”
眼见李大侠坐卧不安，围着摊位转来转去，刘勇摇摇头，径直离去。
待到刘勇和和铁牛过来，还在转圈的李胖子几步便迎了过来，埋怨道：“你还说没有生意，刚才那边的老板娘过来，看了看又走了。”
紧挨着摊位的是一家小吃店，街天卖米线，再过去是一家副食批发，估计是早早地先把饭吃了，免得一会儿忙没有时间。
“你卖呀！”刘勇道。
嘿，李胖子搓搓手，干笑一声。
也许是见这边又多了几个人，老板娘又走了过来。
“姐，买卤菜呀，我们的卤菜味道绝对正宗！”刘勇笑了笑，将先前切好的卤肉放在前面，摇了摇小塑料盒，几根牙签冒出来。
老板娘拿起一根牙签，挑了一片顺风，放进口中轻轻地咀嚼下，眉头舒展开了，“咦，不错呀!”
rou软的蜀音分外好听，刘勇呵呵一笑道：“姐，我师父就是巴蜀道的，必须麻辣！”
“就是喽，”老板娘也笑了起来，“顺风切上一斤！”
刘勇赶紧换上白色的厨师服，戴上帽子，洗了洗手，套上塑料袋，熟练地拿起几片顺风，过了过秤，麻利地开切。
“口条也不错，来上一斤，”老板娘暗暗点点头，道。
开张了，拿着十二块钱，李大侠兴奋的脸都红了。
三人到隔壁小吃店坐下，叫了三碗米线，刘勇又叫李大侠到一旁的副食店买了一瓶酒一包春城烟。
“小勇，看来你确实在那边学了不少东西!”和铁牛满脸欣慰之色，感叹一句。
“跟牛叔比，还差的远呢！”刘勇笑了笑，拿起酒，“叔，就一两，去去寒气，不会耽搁生意!”
和铁牛摇摇头，将举起的胳膊收了回去。
“胖子就免了，你一喝酒，眼睛红红的，还不把人全吓走了！”
时间还早，切来一盘卤肉，叔侄俩边喝边吃，倒也快活。
等到太阳升起，街上的人开始多起来。牛叔早就走了，刘勇则靠在椅子上，不时抿上一口酒，抽一口烟，阳光透过红红的遮阳伞，将卤肉的颜色照耀的更好看。
“下个街子，我不会来了，今天学着点，看我是怎么做的，”刘勇吐出一口烟道。
“哦，先买好香菜和葱，做一盘试吃，还有切肉之前一定要洗手戴套，”李大侠嘴里应着，不时地将脑袋探出去，“我说勇哥，别人家生意都热火朝天，咱们这里却冷冷清清，想个法子才好。”
麻痹的，戴套是几个意思，刘勇差点笑出声来，“还早呢，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待人流越来越密集，刘勇穿起一身行头，走到摊位前。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正宗巴蜀味，麻辣卤肉，一斤五块，不好吃不要钱！”
刘勇声音响亮，用汉话和傈族本土话反复叫喊起来。
而李大侠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张大着嘴巴，最后转身背对着摊位，羞与为伍的样子。
不得不说，效果还是有的，很快便有人站在卤肉摊前，刘勇赶紧摇出牙签，免费品尝。
如此一番作为，还真卖出去不少。
“该你了，”刘勇累的直喘气，摘掉帽子，对一旁数钱数的傻呵呵的李胖子道。
“还要叫呀？”李胖子吞吞吐吐道。
“不叫怎么卖的完，你看着办吧！”刘勇呵呵冷笑道。
李胖子看看手中的钞票，悲壮地走上前去，张开嘴。
嘎……
嘎……
胖子很努力，看着眼前汹涌的人流，喉咙却仿佛堵住一般。
“笨蛋，不会闭着眼睛呀，想想你现在站在山巅上，周围没有一个人，你放声高歌!”刘勇恨铁不成钢，叫道。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李胖子闭着眼睛，悄无声息，就在刘勇以为要失败时，一道破锣般的声音响彻在集市上。
“卖……卤菜了，不好吃……不要钱！”
麻辣隔壁的，刘勇松了一口气，第一次总是很难的，接下来就好办，坐着收钱就成了。
“刘勇，生意不错呀！”香风扑面，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摊位旁过道走了进来。
刘勇拿钱的手颤抖了一下，“哈哈，梅姐，赶集呀？”
梅姐幽怨地看了刘勇一眼，“小没良心的，我还以为你回江南去了，一个月不见人影，怕姐把你吃了！”
咱这么大个，你吃的下吗，不过怕还是怕！
那一天回去后，连续三天，天天洗短裤，搞得精神恍惚，浑身不得劲!
麻辣隔壁的，江南道自古出美女，特别是夏天，满街的超短裤，一双双mei腿在眼前晃来晃去，哥也不动声色，怎么一到西南道就变了呢。
书上说熟透的女人特别勾人，守寡的，理论上应该……
不，应该是大山里自由原始的气息让人更容易冲动。
“妈，”摊位前一名十多岁的小女孩牵着一个男孩的手叫道，脸上满是汗水。
刘勇手疾眼快，将李大侠原本切好给别人的卤肉抢了过来，递到小女孩的手中，“是小娟吧，叔叔给你好吃的!”
哎，应该是哥，怎么变成叔了！和寒梅走了半天，刘勇还在懊悔。
“哟，大虾，出息了，哥几个正饿的慌，切两斤肉！”几名流里流气的青年走了过来，看到李大侠，眼睛一亮。
“咦，是虎哥呀，”李大侠哈哈一笑，手中的夹子夹向头皮肉。
“我来，”刘勇上前，把切好肉装进袋子，秤了秤，“两斤二两，算两斤，十块钱!”
几个青年呆住了，傻傻地望着刘勇。
“这是我勇哥，哦，以前叫刘大胆！”李大侠也不笨，笑着介绍道。
以大江村为中心的四五个大村，几乎占去石盘甲一半，出了这个范围，或者超过二十岁，刘祸害的名声就不那么响亮了。
偏偏这几个青年是上坪村的，于是乎，就乖乖地付了钱。
“大侠，我知道这几年你混的还不错，每个村冒头的都认识。可是生意归生意，一旦开了头，白吃白喝，天上的地下的，一定会蜂拥而至，卤肉摊绝对坚持不了一个月！”刘勇警告道。
李大侠嘴唇动了动……
“混道上的，吃吃喝喝才玩的开，你是这样想的!屁，都是些狗肉朋友，一旦有事，跑得远远的，鬼才理你。有钱才有势，懂不，只要你有钱，这些人保证像哈巴狗一般，成天围着你转！”刘勇在江南道见的多了，出几个钱，道上的事都能摆平。
“不错，”李大侠拍了拍腿，“青坪村和大麻子原先在村里不入流，有钱了，大金链子挂在脖子上，原先名头响的反而拼命巴结。”
刘勇松了一口气，麻辣隔壁的，为了这小小的卤菜摊子，哥们也算是呕心沥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