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惨叫传到她耳中。
“想要喊,却不知要喊什么,这种感觉一定很痛苦吧!”
黑暗中,女子听到了一句类似嘲讽语气的话,却又充满怜悯。
“棱儿,还有一炷香的功夫,撑住啊!”又是一句。
……
我究竟在想什么,这里是哪,跟我说话的又是谁!
在黑暗中默默地忍,忍着不可忽视的某种神力,额头上的汗珠积聚,落下她的眉梢,那头凌乱的长发披散着,如同走火入魔了一般,下一秒便是狂风呼啸,而此刻却眉头紧锁。
“你到底在做什么呢,在我妖界胜地,摆得愁眉苦脸……”
威严的声音压到了女子内心的恐惧,可她却出乎意料地说了一句话。
“与你何干!”沙哑的嗓音在空旷的宫殿中肆意泼洒,还没传到远一点儿的角落就尽了,这一吼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沙哑而又挂着一点苍白,只是声音还不及对方正常言谈的半分。
也不知是哪处来的脾气,这女子看上去愤怒得很。
“管你是这三界的什么小神灵,还是那凡间的一小姑娘,若是没得九妖王恩准,也必应对着妖后娘娘怀有七分恭敬。”边上的贴身丫鬟先是忍不住气了,“你擅自闯入妖界,身份不明,本就是可去论生死的,如今冲撞娘娘,该当何罪……”
这一连串话不过是试探,试探她听到“妖后”二字的反应。
妖后?什么妖后?
“好了,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先来气了。若是觉得那天界八方神将的名儿好记,那择日我便能割爱了。”
望了女子一眼,眼中似乎有了某种期盼。
“落到我妖界的地盘,谋生很难。这里虽不比天界那般亮堂,心却也算明亮的,总比你再往下落一层沦到魔族好些,可惜这些年妖族仍是乱,念在本宫心慈,便留在这宫里吧!”
?!女子诧异地很。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妖后?若只是梦也就罢了,也应当陪着这梦中人演完这场戏吧。若是真的,定是选择先顺从,必不该轻举妄动。凡间可是传着这位妖后娘娘杀人如麻,想活命就得依着她。
“对了,你是从何方来的,叫什么名字?”妖后问道,眉间绽开了些许雍容。
“我好像睡了许久,我都忘了,但我恍惚听见有人唤我‘棱儿’。”
女子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便仔细回答妖后的问题,不敢露出半分蹊跷,令她怀疑自己的身份。
“棱儿,好,便叫白棱吧!”
“谢妖后。”
“如今可清楚自己的名字了?”
“白棱。”
即使妖后把白棱留在妖界,但她却每日满怀不愿,不是因为妖后如传说那般戾气重,而是因为她郁闷,心心念念着只想查明为何会在此处。
妖后托她把客人迎上大殿,但在她的眼中有一丝顾虑,好像对这里所有人都包着一层不满似的,只是还没戳破,什么都做得令人费解。
妖后很是难堪。
可妖后似乎每次都以温柔的语气面对她的“胡闹”。
白棱不禁感到疑惑,她次次这般无理,管他大殿上来了什么圣人,都漫不经心的样子,难道不应该依那小丫头说的立即处死吗?她想着想着,却渐渐陷入了猜疑。
她怀疑自己身上有什么秘密,妖后早已知道,便也觉得自己有些利用价值,否则怎可能将一身分不明之人留在身边,万一是个细作呢,此非养虎为患?
其实白棱并没有告诉妖后,她来自凡间。
但这慈祥中带着冷血的作风,与妖后符合得很。
在凡间,她听过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黄昏之夜,也是在凡间,那天……
当年收养她的老先生衍浮生到廉阳去,正好赶上一个热闹的日子。
街市上,大声的吆喝,打破了衍浮生记在脑海里想找的卷轴。
因为衍浮生觉得白棱是个可造之材,往往都会把自己的卷轴交给白棱保管,让她好好看看。
但今日不一样,其只是凡间普通的一个日子,但被凡人誉为“节气之象”。
衍浮生觉得可以从廉阳给白棱带些小玩意儿,让她开心一下,别那么枯燥,修炼都快修成一木头了…
在读书人眼中,一如既往的“学”也会让人觉得自己很可笑,有时光是柴米油盐也不可,应当添些五谷杂粮…
从小时候被同县的孩童欺辱嘲笑,笑她没爹没妈,女扮男装进书塾被戳穿,赶出来打了几大板子,白棱已经脸上没有笑容好几年了。
但当衍浮生来到一家绳结铺的时候……
……………!
令衍浮生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在此时碰见一个身着华美,却周身缠绕黑气,眉眼间皆是冷漠的女子。
她就在自己面前,那些妖气隐约间将他捆绑,动弹不得。
“妖后!”
“快跑啊!”
“救命啊!”
“大家快跑!”
廉阳顿时乱作一团,此刻离家近的便冲回家里,锁上门窗,远的便拼了命地跑,不这知何时燃起的熊熊烈火早已堵住了他们前方的路,浓浓黑烟直袭上空,包围了整个都城。
衍浮生曾在卷轴中看到过关于妖后的记载。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因为在此前他从未来到过廉阳,今日是他和白棱搬到此地的第7天。
“风之交集,蘅妤下凡,不可一愧。”
妖后名曰蘅妤,生性残酷,每当闲暇时候都会下凡来看看,而她最厌恶别人对她的恐惧。
她要的是万物对她的忠诚,万物向她低头。
衍浮生在众生中显得突兀地平静,他跪下磕头:“妖后此次降凡,所为何事?”
“哼!”
瞪了衍浮生一眼,笑笑。
“本宫下凡看看,都不行吗?”
她走到一个孩子面前,抚摸了他的头部。
孩子强忍着泪水,控制自己不去挣扎,眼中满是害怕。
“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妖后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她刚站起,孩子就迈步想跑。
可那孩子顿时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死了!
衍浮生一惊。
人们的哭喊声更强大了。
“不用怕,天上可比凡间有趣多了。”
妖后冷冷一笑,轻轻一挥臂,便血洗廉阳,尸体遍地。
虽然如此,衍浮生也没有回来。
白棱迟迟相信,这仅仅只是一个故事。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故事里那个人的名字也叫白棱。
她醒来后才发现自己不在凡间了,也失了记忆,就才是蹊跷之处。
因为凡间与两族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妖后想伤就伤,想杀就杀,想灭就灭,不过图的是她自己一个消遣。
万一两族因凡人伤了和气,那后果可就意想不到。
但白棱还是觉得,在神族们眼里,人命如草芥,是她该恨的,而不是服从,因为她也来自凡尘。
妖后,那么阴森,那么七窍玲珑,只是她的表面掩盖了她内心的残忍,那一丝嗜血的残酷随时可能爆发,其力量超出白棱想象中的强大。
今日,囵呈夫(仙族将领)来与妖后商讨如何化解魔族与神族的对峙。
白棱迎囵呈夫上大殿。
她猛地一转身,刚要离开,便被囵呈夫叫住了。
“等等。”
转向妖后。
“这是您的侍女?为何之前没见过!”
“她是刚来到妖族的。”妖后笑了笑。
“可这周围,为何没有一点灵气?莫非,她是……”
白棱心里一寒。
“她只是被本尊诛了灵气,此时很虚弱,本尊才许她留在自己身边,不是魔族之人,大将这可是质疑妖族与外族串通?若是……”
“那我就放心了……”囵呈夫打断她。
如果我不是神族人,他会杀了我吗?或者说?我是凡人……
难道我的命,跟他们比,还不如一只蝼蚁?
我知道神魔交战,乱世千千,虽只是在凡界的书卷上有所耳闻,但我也知道,魔族之圣们加紧修炼,而神族却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白棱心里想着,却是复杂得很。
光阴荏苒,白棱在妖族一住就是20年,更让妖后吃惊的是,这20年来她一点也没有变。在她刚见到白棱那天,怎么看她也已是个十七八九的小姑娘,眼里闪着年轻的光亮,再过几个岁月,也应有了白发,但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仍然显得她格外引人注目。
看着妖后吃惊的神情,白棱似乎明白了什么,在神界住一阵子,停在凡间住了几十年,光阴在这里一点都不可贵。
原来妖后早就知道她是凡人!
过了那么一阵子,白棱似乎开始接受妖后了。
妖后对她很好,并没有把她当侍女看,而是,养女,这一切都那么令人匪夷所思…
其实妖后早就明白,囵呈夫并不是有意怀疑于白棱,而是被白棱的美貌所惊动,桃花眼儿红朱唇,就连卑微侍奉她的样子都如同骄傲的画中人一般,妖后记得自己曾在仙族大殿上见过一位叫南朝寞的姑娘,她是仙族圣级仙神南朝凌的妹妹,是三界无人不知的“神女”,但白棱的美貌却远远超过了她。
若是说南昭寞乃“神女”,惊艳一时,那么白棱便称得上“乾晋”了,乃是天地间人神得以惊艳一世之女,能惊绽了沧海的丹书琉璃火凤之眸。
而南朝寞是个妒心很重的人,囵呈夫这个蠢货回去定要挖我墙头,在天帝寿宴招舞姬时提到,要是让她知道……
“妖后娘娘,您在发什么呆呀?”白棱问道。
“没什么。你已是妖族之人,也是我认得养女,今后,便勿再唤我娘娘了……”
“这……怕是不妥,我身上本就没有灵气,定不是什么神族之人,娘娘为我遮掩,已是万分感激,若是再乱了分寸……”
白棱刚要婉拒,却被妖后一口打住。
“本尊准了,便是准了!从今日起,便唤我母后吧。”
说着,托起手来,变出一只乌黑的神犬,令人胆寒,可又是一瞬,地上的神犬又成了一珠钗回到她手中。
这是一支绝美的珠钗,与寻常不同,好似一看便知是什么圣物。
“这是鬼犬。”说着将珠钗递给白棱。“我的信物。你既已认作是我养女,却也没什么灵力,便将他留在身边,也好在危难时刻保护自己。”
白棱见这精美的珠钗上淌落的妖气,照到了凡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