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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却写花笺和泪卷 (1)

别后相思心目乱,不谓芳音,忽寄南来雁。

却写花笺和泪卷,细书方寸教伊看。

独寐良宵无计遗,梦里依稀,暂若寻常见。

幽会未终魂已断,半衾如暖人犹远。

——《蝶恋花》赵令畤

举目眺望,可以看到山下由人工开凿的湖泊。

岸边分布着精美的亭台楼阁,种植有垂柳,杏桃等树木。还有几只雕梁画栋的画舫,停泊在石板铺就的堤岸边。

现在正是阳春三月,柳絮漫天,桃花映红的时节。湖水倒映云影,四周鸟语花香,偶尔阵阵微风吹过,竟让平静的湖面,漾起微微涟漪。

一切美得仿佛是人间仙境。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着明黄色便服的年轻男子,从茂密的花树丛里出来。站在亭边的千袭看见他,赶紧侧身行礼。

刚刚要开口禀告,却被男子微微抬手阻止;挥手示意她退开。

千袭张张嘴巴,欲言又止,黯然的退到一旁。

亭子内早有所察觉的顾盼兮,立刻猜测到对方身份,已经盈盈的跪拜下去。那个年轻男子赶紧上前去亲自扶她起身。

一边柔声细语的说道:“今日只是私下见面,郡主不必拘泥!”这敦和的年轻男子,正是刚刚即位不久的新皇帝——德帝龙天玦。

果然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丝毫没有君临天下的王者霸气!不愧是以贤德扬名的仁君。

“臣女惶恐——”顾盼兮内心里依旧有丝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堂堂的一个皇上要召见自己,怎么弄得好像是男女私会一般?

“早已是久闻郡主奇谋大略,巾帼不让须眉;所以才想到在这里和郡主聊聊天。不过宫里耳目众多,实在是委屈了郡主!”龙天玦寥寥几句就点明了自己此举的意图。

原来他虽然称帝,四周却虎视眈眈,略为不慎就可能被推翻或暗杀。尤其立皇后一事,朝野上下意见各异。

说白了,他哪里是在挑什么老婆,根本就是在为自己找盟友。

顾盼兮略微直起身来,盈盈抬起头。

四目相对,面对眼前这个尊贵的男人,她不由得感到大吃一惊。

原来德帝龙天玦和云飞扬原本就是血缘同宗,他们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所以他们也算得上是堂兄弟。

在相貌上,两人竟然有那么五六分的相似。

只不过龙天玦毕竟是一国之君,要显得意气风发了许多,加之年长几岁,更加的稳重成熟一些,隐隐的散发着一种雍容大度的睿智!

若是把他们两人同时放在一起,的确是一时瑜亮,难分高下。

顾盼兮完全相信,如果不是自己因为机缘巧合,邂逅了云飞扬在先。那么她一定会喜欢上龙天玦。今生若是能够得此佳婿,也不失是上天的眷顾。

无奈造化弄人,让她先遇见的人恰恰是云飞扬。她的心里现在已经满满的,装的全是云飞扬的身影;哪里还能有空隙也塞进另外一个男子!

是什么样的命运之手,在翻云覆雨?

要让她在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时刻,分别遇到两个令人怦然心动,注定要在她生命中加入的男人?!两人是情缘,三人是孽缘!是情?是孽?

顾盼兮在心中转念又想道:“人生难得有情人,能得到真心相许,死亦无憾。云大哥是我的心上人!他虽然现在不理我,我又岂能轻易就把他忘记!”终是用云飞扬的影子,将龙天玦的光彩,渐渐的按压了下去。

龙天玦亦在旁边,同样仔细的端详着顾盼兮优雅动人的面容。

面对自己的突然出现,她也仅仅只感到有丝微微的惊讶而已。一时迷茫的眼睛,突然又变得清澈明亮起来,清澈得是那样的深邃,简直令人看不透她的眼眸里,究竟隐藏着一些什么秘密!

只能让人觉得眼波解语,顾盼生辉!这倒是迎合了她的名字。使得她看上去是那样的处事不惊,妩媚动人。

他向来平静无波的心底,渐渐的,似满湖的春水;不知不觉泛起了阵阵涟漪!

“陛下此刻最忧心的,应该是那个!”顾盼兮谨慎的把目光从龙天玦身上回避,望向前面的湖泊。

看着倒映云影的湖水,目光悠远深长。

原来每年春暖花开,京城外围的河道,往往在开冰的季节,沿岸就会有洪水泛滥。以至于民不聊生,流离失所。

“郡主可有办法?愚兄愿聆听教诲!”龙天玦双手抱拳,表示洗耳恭听,态度显得非常真诚谦逊。

顾盼兮谦和地回礼,略加思索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聪慧的她并没有开口说话,所谓言多必失,有些时候是不需要用语言的。

伸出光洁细柔的手指,轻轻拉拂着宽大的衣袖。另外一只手,则把石桌上那碟绿豆糕点心略微施力压碎。

她把绿豆糕的碎屑,重重叠叠的堆加起来,围出一个圆圈。然后不断地往内注入酒水,待到酒水加满以后,开始漫出四溢。

她不动声色地再加上一些绿豆糕碎屑在上面压实,又不断的注入酒水;不一会儿,那些加高边沿的地方,开始慢慢地溃裂后流淌出酒水。

一连反复数次都是如此。

龙天玦看着她,觉得她的举动很奇怪。

顾盼兮继续自顾自地摆弄着。她用手指拨开一些点心碎屑后,重新沿着圆圈的周边,多摆了几路点心碎屑,画出一道道沟壑;再倒缓慢滴注入酒水。奇怪的是,这次酒水没有四溢,而是沿着每一道摆好的沟壑流淌,没有出现漫出的情况。

龙天玦个性虽温和,却也不失聪明睿智。他明白顾盼兮这样做,一定是有什么深意的;可是该是什么呢?

才思敏捷的他思考了一会儿,灵光乍现,恍然大悟。

一时间,不由得竟然击掌叫绝!

“原来如此!为兄实在愚钝啊!怎么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多谢郡主赐教!”他豁然开朗后,神情大喜,对顾盼兮又多了几分佩服和喜欢。

恭敬地双手合拢,向顾盼兮拱礼道谢,以谢师的礼仪答谢她。

原来,京城的河道年年洪水泛滥,年年筑土修堤;结果却是水位越高,就越是容易崩溃决堤!

顾盼兮刚才用来演练的方法很简单——

并没有固守成规的不断加固,而是另辟途径疏通。

为的是让河道分流,只要把水流引导着从支道分流泄洪的话,就可以减轻对堤防的压力,也就不会造成大面积的水患。

这个问题可以说已经是困扰了朝廷许多年,却从来没有能得到过妥善的解决方法。万万令人没有想到,顾盼兮小小年纪,倒是见多识广,顷刻就化解了这样一个大难题。

龙天玦又继续提出刁钻古怪的问题,顾盼兮皆对答如流。

以顾盼兮的个人想法,其实是期冀,德帝一旦觉得她这个人过于的聪慧过人,说不定就会心生忌讳。

那时候,肯定不会挑选中她入宫为后、为妃,以避免她将来会有机会弄权朝野。

向来工于心计的她,可能是因情生疑。这次有些过于的低估了目前的形势;怎么也不会预料到,自己偏偏就出错了牌。

龙天玦在政治上,缺少的就是一个能够像她这样有见识的智囊。所以对她是越看越喜欢,甚至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暗自决定,后位非她莫属!

不知不觉,两人聊了一个多时辰。龙天玦显得意犹未尽,不过看到天色渐渐暗去,这才不得不起身告辞。

顾盼兮站在那里,目送他的背影渐渐在树木花丛中消失;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天此举,究竟是对?是错?

千袭领着顾盼兮,从另外的路径离开了半山亭。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

千袭内心十分的浮躁不安。

她在德帝龙天玦还是年幼皇子时,就已经在他身畔侍候;从没有见过他会如同今天这样的喜形于色!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年轻女孩,很有可能就是皇上决定要遴选的皇后?!嫉妒的心思,使她感到痛苦万分。

“郡主,从前面那转过去,就是郡主居住的咏芳阁,小女子不方便再出面!所以——”千袭看了顾盼兮一眼后,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

“谢谢姐姐——”心细如发的顾盼兮从她眼里,察觉出隐约的敌意。只是淡淡颦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自己目前还没有坐上皇后位置,就已经四面楚歌。庭院深深深几许?这皇宫内苑里,到底还有多少春闺怨妇?

不,她一定不要自己深陷在其中——

也不知道,那个千袭是不是故意的。顾盼兮按照她所指点的方向,却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路途,反而越走越远。

当机立断,顾盼兮折转方向往回走……

等她终于回到自己暂时所居住的咏芳阁,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

守候在门口的宫女们看见她时,不由得是又惊又喜;纷纷上前嘘寒问暖。

原来她们去张罗茶点,等到回来时却不见了郡主的人影,差点儿没有被吓死。可是又不敢大声的张扬,只好满花园的到处找。

生怕她是被杜丽清用了什么恶毒的手段,暗害了。

“郡主,你没事吧!”那个口快心直的宫女把她拉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生怕她吃了什么暗亏。顾盼兮微微摇头。

“我没事,只是心情郁闷,才四处走走,不过差点儿迷路了!”既然皇上是秘密会晤自己,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少麻烦。

“谢天谢地,你平安无事就好了!郡主,你饿不饿?奴婢们这就去给你端晚膳过来——”那个宫女说完还连连的摸着自己胸口,看样子确实吓得不轻。

“嗯!哎——那个,你叫什么名字?”顾盼兮觉得她十分的纯真可爱,渐渐有些喜欢她。在这个冰冷的地方,难得能遇到这么性情真挚的人。

“奴婢叫千福,她是千寿,这个是千禄。奴婢们原来是从小到大就侍候在皇上身边的宫女,因为担心别人照顾得不周,怠慢了郡主。所以皇上这才派遣了奴婢们过来——”千福毕恭毕敬地回答。

“哦!我知道了。”原来如此。

刚刚那个叫什么千袭的女子,名字应该是叫千禧才是。

她们既然是皇上身边的宫女,却被特意的派遣来照顾自己,看来皇上也在处处的提防宫里有耳目。他这个皇帝,当得未免有点太委屈窝囊了些。

顾盼兮独自在桌边吃饭,虽然没有胃口,不过饭总是要吃的。

忽然听见外面院子里,似乎有人在交谈什么,应该是有客人到了吧?一般的宫女根本就不敢如此大胆的喧哗。

“是君怜姐姐你呀!哎呀——奴婢现好像是该改口叫你—声夫人了。那么夫人你来这儿是要干什么?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

听上去,是千福在外面和什么人说话。

该不会这么一会儿,又一个来想要来示威的?!德帝的身边,到底有多少个女人?不是说他一共只有纳了两个侍妾而已吗?

“千福,外面是什么人?让她进来!”该来的终究要来,就算今天不见,说不定明天人家还会再继续上门来。还不如今天全部都了结了,省得麻烦。

“是!郡主——锦华夫人到访——”千福的语气不怎么好,对那位夫人也不怎么的尊重。大概是对方不讨她喜欢,还真是个直脾气的丫头。

随着阵阵呛人的香风,一个身着华丽淡红春装的年轻少妇,已经迫不及待的推开千福,大步走了进来。

顾盼兮没有起身迎接,只是目光冷冽的看着她。看上去虽然薄有几分姿色,不过气质实在不佳,属于那种有脸蛋,没头脑的女人。

看来德帝在挑选女人方面,品味并不怎么样嘛!

锦华夫人本来是想到这里,来见见这个被大家传得神乎其神的仁静郡主。顺便再来个下马威,让对方知道什么是先来后到。

“我是皇上御封的锦华夫人,我叫华君怜,你——”华君怜自报家门,本来还想要趾高气扬的问问,顾盼兮为什么不给自己行见面礼。

顾盼兮冷冽的目光,令她暗自有些后悔起来。

尽管顾盼兮此刻锋芒隐藏,不忧不怒的神色态度显得很淡然,却也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她似乎从顾盼兮的身上,感到了一种使人惊惧的力量;不由得心底一惊。

连忙打住已经到嘴边的嚣张话语,赶紧改口,讪讪说道:“听说郡主在去年面对流寇,镇定自若,力败群雄,威震四海,果然名不虚传;本夫人的确输得心服口服!”

自己连人家一个眼神就比拟不了,看来还是不要惹事的比较好。

这女人明明是来示威的,居然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实在没有成就感。

顾盼兮懒得再理睬她,随即向叫千福的宫女吩咐:“送客!千福!以后如果有人再上门来要求看我。你尽管告诉她们,若是没有准备价值千金的厚礼作为见面礼,本郡主一律不见!没那个闲工夫。”省得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啊!?是——锦华夫人,请吧!还是你想要奉送厚礼给咱们郡主?”千福马上站在锦华夫人旁边。强忍住笑意,边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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