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已过,天气已经不复寒冷,春风不断。
泰山郡地界已属北方,雨水不多,只是风更多些,春气掺杂在和风里。
现在日头升的一日比一日早,泰山郡城里的铺子也早早就开了门。
泰山郡其实鱼龙混杂,这也是免不了的,修道士、凡人、妖族,还经常有那山水神灵脑后闪耀着光晕在泰山郡城行走,走街串巷,倒是没什么架子,只是一片其乐融融。毕竟此地灵气充沛,山清水秀,一方水土一方人,修道士自不必说,泰山郡没有那么多的修道门派,多是外地修士驻派此处的。本地人尤为突出,纵然不是那修道之人也生的很是水灵,人杰地灵,是出了名的长寿,郡城内现存的百岁高寿老人足足十余位,个个不是修道士,只是长寿而已,不得不说还是因为此地风水极佳。
天刚刚亮,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还见不到日头。
卖早点的李大娘在这泰山脚下卖了二十年的早点,最近几年总有一个少年郎天刚刚亮就下山来,一袭白衫很是素净淡雅,模样俊美,白玉一样的人物,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李大娘支起了摊子,早点铺子很小,来来回回不过六张桌子,每张桌子配上四条长凳,桌子擦得锃亮,这就是全部了。
所卖早点不多,翻来覆去只是那几样而已,豆花、豆浆、油炸糕、荤素包子、小米粥,偶尔李大娘还会做那煎饼。来来回回的俱是常客,吃惯了李大娘做的早点。
李大娘今日特意准备了热腾腾的煎饼,只因知道那少年会来,少年每月初一十五早晨必来,每次来必定问有没有那煎饼,算算日子,估计少年也快来了。
说起来对那少年李大娘倒不是说得上有多喜爱,只是上次自己说那少年长得和那半山腰道观里的神仙老爷似的,怕是那上天入地的神仙大老爷?那少年看着挺乐呵,说李大娘真有眼光,自己隐藏这么深都看出来了,一高兴,给了李大娘一些散碎银子,那样子,白灿灿、亮闪闪的,可不就比那铜钱好看多了么?还有人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
李大娘刚刚到笼屉后面,正待拿抹布出来再把桌子擦一遍,免得哪里脏了碍了那少年的眼,那就得不偿失喽。
还未等李大娘出来,就听那少年直喊:“李大娘,我又来啦,今天可有没有那热腾腾的煎饼?”
“哎呦,小少爷,有的有的,今天正巧有煎饼。”李大娘应了一声,回头就往外走,只见那少年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一只脚搭在地上还一遍抖动着,另一只脚不老实的踩着凳子,在凳子上留下个泥印子。
“是吧是吧?”少年眼睛里泛着光,却转过头,对着旁边说:“我就说吧,指定有的,整个泰山郡城就数李大娘摊的煎饼最好吃!”
这时李大娘才看清少年旁边还做了一位,这也着实怪不得李大娘看不见他,天还有些黑,这少年坐在旁边就跟隐在黑影里似的。李大娘忍不住又看了看那个身影,这才看清,那黝黑少年肯定是没那小少爷端正,只是不丑,就是黑瘦黑瘦的,瞅着让人挺心疼。
白衫少年喊了一嘴:“李大娘,老规矩,豆花和煎饼,今天多了个人,那就来两个!”
李大娘抿嘴一笑,还是冲着那黝黑少年问了句:“客官还要其他的吗?”
那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张口喊了句“李婶子,跟我老哥哥一样的就成。”嗓门不小,一看就是个皮实孩子。
李大娘应了一声,就往灶台走,今天新来这孩子还挺招人疼的,李大娘决定摊煎饼的时候多给他摊个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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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看着李大娘灶台旁边忙碌的身影,嘴上跟那位山君大人说道:“老哥哥,把我弄下山来到底要做个啥?有啥话还不能当着我家老娘说的。”
秦川那位老哥哥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看四周,双脚轻跺,霎时间周围涟漪泛起,却只掩盖了桌子周围,压低嗓音说道:“此地稍后人气就旺盛起来了,鱼龙混杂,最不易受人监视,我那城隍阁虽说地方大,但是处处受制于神界和冥土,肯定有不少双眼睛盯着,说话也是不便,所以才拉着你来到此处。”
府君老爷还不忘补充一句:“当然煎饼好吃是肯定好吃的。”
秦川翻了个大白眼。
府君老爷继续说道:“我和你家白老七还是有些交情的,之前有些年我为了体察民情,行走过几年江湖,不小心得了个“青衫白面小郎君”的称呼,也是惭愧的紧呦。”
秦川盯着那位府君老爷,府君老爷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鼻子,继续说道:“白老七为什么要带你们来泰山郡说是为什么了么?”
秦川想了想,说道:“说是来看看,还说回到族中可就没这么安生的日子可以过了。”
府君老爷沉吟一下,说道:“唔,果然我想的没错,怕是你们巫族内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急急的找你们回去,来我这泰山郡城明面上算是临时起意。”
秦川挠挠头,奇怪的问道:“明面上?”
这位府君老爷应了一声道:“泰山日观峰上有一株生长了三千年的椿木,除了我和那位山君大人,应该就只有白老七和韦十二知道,是那株上古大椿分化出去的,又是上好的法器炼材,我泰山地界有一座阴阳界,在那里阴阳分界模糊,有时会散溢出鬼气煞气,经常引来天雷清缴,那株大椿就生长在阴阳界之内,常年吸足雷光,已经产生灵智,尤其适合雷属作为本命法宝,我泰山大日精华充足,雷火本就共源。所以那株椿木至刚至烈,也适合用来炼体。”
秦川扣了扣鼻孔,说道:“老哥哥你跟我说这些干啥?我对那啥大椿又没啥兴趣。”
府君老爷正色道:“若是你没有得那阳火炼身的机缘,我是一句都不会给你废话的,没啥,就是境界不够,虽然咱们哥俩性子相合,但是谈得来归谈得来,话还是不能都说太明白,况且有些话给你说了就等于害了你。”
府君老爷说到此处,四处张望了一眼,继续说道:“云隐巫族内部现在云里雾里的看不分明,白老七虽说太大的本事没有,本来碾压云隐内的那些小爬虫们还是不费事的,这回却绕道我泰山郡,显然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想来找找那大椿的机缘。”府君老爷说到此处,左手一翻,搭在秦川肩膀,:“有些话我不方便跟白老七说,毕竟我是外人,入了巫族,你最好多看着些,有些事情,能躲就躲,阳火炼身的事情最好提都不要提,筑基期巅峰的气势也要收起来,怂些死不了人的。”
秦川也有些悚然:“巫族内部真的有什么危险?那为什么我们还非得回去啊?”
府君老爷轻叹一声:“谁知道呢,毕竟是你们的家事。”
秦川哀叹一声,以头触桌子:“头疼啊,最烦动脑子了。”
府君老爷盯着那颗脑袋,有些无语。
此时李大娘摊好了煎饼,喊了一声:“出锅啦!”
秦川立即直起身子转过头:“好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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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七拜别了泰山山君,就往城隍阁走去,去寻那阴阳界。
阴阳界本在山腰,但是近些年来位置不定,是天下八大鬼门之一,只有城隍阁内有一座与那阴阳界天然相连的墟门。
鬼门不同于墟门,墟门是冥土所立,可开可闭,但是鬼门是天道疏漏之一,断然无法闭合,记得听那位府君说过,叫什么孤阳不长,独阴不生,如此才能疏导人间与冥土的死气与生机。
城隍阁此时格外冷清,白汀和白芷他们都在半山腰的别苑,秦川估计被那位府君大人叫去耍了,城隍阁大门未开,只有一位童子守在旁边一处小门,此时正在打盹。
见到白老七前来,童子起身,白老七应了一声,那童子眼神浑然不似孩童,眸光中闪耀着金色的光泽,一圈一圈,就像是旋涡。
童子起身走到小门后面,白老七跟着,待来到一处隐蔽的石门处。
石门是座拱门,没有门板,童子走到石门处,也不见如何动作,自下而上升腾起一层薄薄的光膜,光膜如水流转。
童子退后一步,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白老七深吸一口气,一步跨入门内。
大门之内,鬼啸阵阵。
任你巫族祭司还是人族道尊,一入此门,阴阳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