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代工壶匠
50多岁的高级工艺师孙洪海一根接一根抽烟，他的案头摆着一些纸，有几张是紫砂官网上揭露他找代工做壶的稿子，还有两份文件，都跟千鹤公司有关，一份是千鹤公司的“紫砂名师签约协议”；另一份是“关于谢绝孙洪海等九人参加紫砂名家展览会的说明”，内容跟网上差不多，是说他们这九个人的紫砂作品假冒伪劣。
这时，孙洪海的陈列室走进两人，手里都拿着盒子，老孙一下就猜出他们的来意--最近这样的人见识过几次了。
“孙老板，不能这样办事吧。”稍年轻的说。
老孙连忙站起来，招呼两人落座，要沏茶。
“我俩上周买您这两把壶，咱们还签了保证协议的吧。”年长的说。
“是啊，怎么了？”老孙故作镇静。
“怎么了？我们买的是你做的壶，可不是别人代工的货色。”
“好说，不管什么理由，随时都可以退货。但请别说什么代工的话，你们是各花2万买的，马上就给你们退。”
“2万？咱们协议上怎么写的，假一赔十。我们也不用赔十，一把壶赔5倍就行。”年轻的站起来。
“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的壶是假的？”
“给你代工的是灵山上一个小作坊，那有个叫唐东的小伙儿，手艺好学谁像谁，怎么样，还让我说下去吗？”年长的一脸坏笑。
“唐东？你说这人我听都没听过。”孙洪海故作镇定。
年轻的不耐烦：“别扯没用的，就说这壶怎么赔吧。”
“不赔，你们这是讹诈！”
“好，够狠，你等着瞧吧。”两人抱着壶，扬长而去。
孙洪海跌跌撞撞地上了灵山。
“老王，我这身家性命，可都在这名声上了，怎么能说我的壶都是你们唐东做的呀？”他抓住王老板的胳膊质问。
“这事要是我说出去的，天打雷劈！”王老板信誓旦旦。
“是不是唐东那小子说出去的？”
“不可能，印章在你自己手里，我也从来没跟他提过你，他都不知道他做的壶都干什么用了，再说，他不是那种人。”
“有人要让我吃官司，法庭上你和唐东可要给我当证人，打死都不能承认，我这命就在你们嘴里了。”
“孙老板，要是真到那步，你让我怎么说？我让唐东给你做壶坯的事，我敢否认？”
老孙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孙老板，花钱免灾吧，要不，我把代工费给你退回去。嗨，千万别想不开，您是名师，怎么着都比我们这些白丁强百倍啊。”
“都怨我啊，你说我一辈子辛辛苦苦地做，好不容易熬到高级工艺师，如今这订单一多，就想到取巧，才做几次就被发现。”老孙捶着脑袋说。
在木屋后院摆上酒，老孙压低声问：“我的那几把壶，你都是让唐东做的？”
“这小子做壶，真是天才！但我向你保证，唐东真的不知道这些壶会盖上你的章子，他还以为是我们作坊卖的呢，这小子呆呆的，不可能把你的事捅出去。”
“我知道是千鹤公司捣鬼，但他们是怎么掌握证据的呢？”老孙挠头。
“也许，是唐东这小子壶做得好，有点小名声了，千鹤公司一分析你总往灵山跑，就是让他来代工的。”
“嗯。”孙洪海觉得言之有理。
王老板喝了一口酒，不解地问：“千鹤公司那么大，签约的紫砂名家好多，干吗偏整你？”
“千鹤公司从去年开始赞助‘宜溪紫砂名家展’就进入了高端市场，他们想垄断，把宜溪的名家都变成签约作者，签约分成几个档次，最多的一年给50万，最少的20万……”
“你是40万这个档的？”王老板问。
见老孙点头，王老板抿口酒，羡慕地说：“那么多钱呀，好事呀。”
“好个屁，签了约，自己就不许卖壶了。我一想这市场这么大，就没签，这下惹祸了。”
“宜溪的名家必须签？”
“有一半名家没签，赵、钱、范、郎、时……这些大师家的门徒都没签，宁大师的徒弟们虽然签了，可照样自己卖壶。唉，就苦了我们这些又有点名儿，又没靠山的人了。这次拒绝我们九个人参加今年的名家展，就是给没签约的颜色看看。只是没想到，他们拿我当典型了，往死里整啊。”老孙说完，一口把大杯白酒干了。
第二天，孙洪海来到千鹤集团公司市场部，一个女职员倒杯水给他，安排他在小会议室等候。看看会议室里的禁烟标志，他只得把烟又放回兜里，熬了两个小时，女职员把他领到部长办公室。部长高强跟老孙握了手，等他说来意。
“高部长，你上次说签约的事，我同意了，签吧。”
部长笑了：“签约？今年签约已经结束了，明年再说吧。”
“那参加展会的事，还有网上曝光的事、打官司的事，就放我一马吧。”
“老孙，你为什么同意签约，咱们都明白，但千鹤公司决定的事，可不是说变就变的。”
“高部长，你们千鹤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吧？”
“老孙，既然能回头，就要有个好态度！”
“行行行，那就请高部长给个机会吧。”老孙说完，从皮包里拿出一把壶，说：“这是我最近做的，哦，绝对不是代工的，是我专门给您做的，请您指导指导。”
“好说，现在签约，也可以，但只能是年收入20万的档。老兄，现实一点，签了约，就不会有人再找麻烦，也可以参加明年的名家展了。另外，我帮你运作一下，争取两年后恢复40万档的待遇。”
见老孙要道谢，高强一摆手说：“不过，还有一个条件，就是把给你代工的那小子，叫什么来着？对唐东，把他给我找来，我就喜欢手艺好没名气的人，让他来给公司代工，明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