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牛》短篇小说.中
杨肖躺了三天,便犟着起来要进山去了。摔倒的那天恰好村里柴毛哥正在附近砍树,听到杨肖的呼叫,寻声过来扶起了他,所幸没有筋骨损伤,只是胸口被压得有些淤青,杨肖依然抗了那段木头下山,用板车拖了回家,不料吃过饭后,却焖痛起来,喘气都像是有把尖刀捅在胸口上。急忙拿了红花油来擦,却只有几滴,母亲到二叔家讨了一瓶来给她好好揉过,扶他去房里躺了下来。疼痛了一晚不能睡着,第二天母亲又到寻了草药回来捣碎,用米酒泡了,给他敷在胸口,取一块摆布斜挎着绑紧,到了晚上却便舒缓了许多,要说这民间一代一代流传的法子,真是有许多神奇的功效。第二天杨逍就可以起来活动自如,只是使不了大力气。
三天之后他便硬犟着继续进山干活,虽然那时候撑了下来,却留下来后遗症,此后每到春夏潮湿或者变天的时候,胸口就会发疼。当时却无奈其何只能硬顶起来。约摸半年时间里他都重复着那样的活计,自己家的树木卖了,除了锯板的工钱,其他的都落入自己的手里,他还揽着别家的木板,帮人家从山里扛出到板车路上,又挣了几百块工钱。自己家锯了木板剩下的边角料,他舍不得的卖给木头贩子,攒起来够一车了,喊苦菜湾里专门拉木头的黄金荣,开着他的小卡车装上,天黑之后往五十公里外的邻县造纸厂跑去,为何要晚上?因为本县的木材检查站到了晚上会松懈许多,黄金荣取了个很显赫的名字,也真的有几分老江湖的气魄,检查站的人都让他混个烂熟,一车货出去,几包芙蓉王便行了。
到了造纸厂,晚上过磅的通常是个老头,懒洋洋的坐着亭子里看地磅的显示屏,而黄金荣教会了杨肖,从车上取一根两尺长的铁棍,从地磅边缘的缝隙里插进去,往里倾倒,让杨肖扶着车双脚踏上铁棍尖尖,他说这样一踩,至少能增加五六百斤重量。过了磅开去货场卸完,还得开回来称空车重,杨肖又故技重施,只是这次得把铁棍往外倾倒,扶着墙踩上去,空车重量又少了五六百斤如此一来,一车材便多了千把斤,八九十块钱。黄金荣说,就因为看到杨肖现在干得太拼命太艰苦了,才会冒着风险把这个法子教给他。杨肖谢过了他,心底里却羞愧了许久,然而生活的重压终究淹没了那些羞愧,多挣一块钱,他就能为一家人多积累一分保障。
就这样他熬了大半年,在这大半年里,杨肖还第一次学会了耕田,那是怎样的艰巨啊,明明是要多年历练才能慢慢扶犁掌耙的,他却迫不得已,第一次拉上牛扛着犁到了田里,过路的乡人教他套上各种绺子,他便吆喝起来,指使着牛开始犁地耕田,可是怎么能做得好呢?那是需要太多技术的活,每一丘田犁下来,一大半是牛拉着犁耕开的一小半是杨肖用锄头挖开的,因为他不晓得如何可以驱使着牛,把每个地方都犁得干干净净。
先把大路边的田犁开,慢慢熟络了一些,才去那些在山冲冲里的田地里。有一天清早的去羊角冲耕一小丘田,要赶走牛翻过一个山脑脑,脑脑上有一座新坟,那是一个意外逝去的中年男人。杨肖经过边边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什么从坟堆里冒出来吓着他。这是他无法克制的弱点,特别的胆小害怕明明知道子虚乌有的鬼神。
到了田里开始犁地,那天牛却特别反常,一点都不听使唤,杨肖累得气喘吁吁,还几次摔倒在水田里,浑身泥浆,牛却越来越犟,他终于暴怒起来把犁歇下,抓紧缰绳,用牛狮子狠命的抽打着那头牛,一鞭下去,一到血红的印,牛就痛苦的扭动挣扎一番,最终牛哀吼起来,前脚跪下在田里,眼里滚出了水珠,像在哀求杨肖放过它罢。
杨肖突然心里巨疼起来,为这头可怜的牛,也为自己,为跟着他艰辛度日的一家人,他放下牛狮子,坐在了田埂上,也不管附近有没有人,放声痛哭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