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儿反复确定:“只教奴婢识字?”
红袖点点头,放在锄地的工具,带着薯儿进了桂心轩。薯儿心想若是红袖要让她做不义之事,她令可死也不会害华果儿。
这就是忠仆,薯儿虽然口上也怕死,但若真遇上主子有危险的时候,还是会选择护主。
桂心轩一楼就像一个药铺,大大小小的盒子外写着各种中草药名字,这里无处不飘着药香味和药苦味,在拐角外还有个厨房。
薯儿走到院中,又回到桂心轩内,反复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从院中看桂心轩只有一张八仙桌,走近一看才知道里面的真实面貌。
红袖叮嘱道:“我教你识药名,但你不能乱碰,我会时时看着你的。”
薯儿不解问为什么。
红袖拿着一旁晒干了的整棵植物,答道:“这一棵的根茎叶花在医术上都有不同的疗效,甚至在份量上相差一点,起的效果也是天壤之别,这救人与害人之间就在一念之间。就像你咳嗽了,又不慎动了我的药,份量差了点,能要你的命也不为怪。”
薯儿吓着乖乖把手背好,站在那一动不动。
红袖正整理草药,笑着说:“你快去书桌那,有铺好的纸、研好的墨,你去看看。”
书桌上整整齐齐,书桌下整是被写废的纸张,砚中确实有研好的墨,不过都快干了。
薯儿将地上的纸张收好,又去研了些墨,才有模有样地歪歪扭扭写下“薯儿”二字,满意地看着点点头,折好放进怀里。红袖整理草药完毕,看见薯儿将纸放进怀里,忙拦住:“你得等墨干了,瞧瞧,弄得身上都是墨,小心你主子怨我。”
“我主子可温柔了。”薯儿又写下“华果儿”三字,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晾着。
“写得还不错呀。”红袖称赞道,“这本是《神农本草经》,你跟着写。”
薯儿翻开看:“上,一,二,天,人……”
凡笔画稍多的她都不认识。
薯儿就这样和红袖越来越熟,熟得华果儿都以为薯儿是红袖的侍女。
夏日渐渐逼近,天气也越来越热,薯儿身上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痘,能疼又痒。华果儿即着急又不想管她,只能装做有事没事在院子里逛逛,偷偷往桂心轩里瞧上两眼。
若欣日日躲在房子里不敢出生,就怕把自以为细皮嫩肉的肌肤给晒伤。
傍晚太阳落山时,红袖就会去整理地里的草草木木。看见华果儿一人举着伞在院中晃悠,问:“华姑娘,怎么就你一人,薯儿呢?”
华果儿听着红袖提起薯儿,故意闲聊提及她身上红痘的事:“哦,她身上起了红痘,在房中歇着,我正想着这嘉房的大夫在哪。”
红袖笑道:“大夫不就是在眼前吗?”
华果儿客气道:“红袖姑娘与我一样是服侍皇上,让你给薯儿看病是委屈了。”
红袖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进北乐阁:“薯儿闲的时候,会来桂心轩让我教她写字,也算我半个学生。师父给学生看病,不委屈。”
华果儿却站在院中不动,纠结着要不要让红袖给薯儿看病。
红袖见华果儿不说话,也不进屋,走近华果儿看她欲言又止,问道:“你是怕我下毒,还是怕我别有用心?”
华果儿咬唇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红袖说道:“你大可不必对我有戒心,你与我不算是挚友,但也称不上是敌人。咱俩没有争夺的共同东西——你要是想争宠,不必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皇上答应留我一命,但没答应留情于我。”
华果儿眼神闪躲,磕磕巴巴说道:“不是不是,就是觉得麻烦您了。”
“我也是个大夫,祖师爷留下的‘救死扶伤’不是一句空话,既然这里有患者,我自然是要去医治。”
不等华果儿说话,红袖径直去了北乐阁,看了薯儿的红痘,又回桂心轩煎了药送来。
薯儿泪汪汪地看着红袖,感激涕零:“一到夏天奴婢身上就会起痘子,没少折腾。红袖姑娘待奴婢与小姐待奴婢一样好,姑娘若有事唤奴婢,奴婢定万死不辞。”
红袖笑道:“我就一大夫,能有什么事万死不辞?你好生在这躺着,我先回去了。”
“奴婢送你。”
华果儿打断薯儿的话:“你去备好晚饭等我回来,我去送红袖姑娘。”
红袖微笑地点点头,与华果儿走出北乐阁,就听见藏娇房摔罐子的声音。
红袖叹息说道:“藏娇房的主,来头不大,脾气不小,怕是月事来了吧!”
北欢黎掩嘴偷笑,与红袖进了桂心轩。
红袖将盛药碗的篮子放在桌子上,华果儿却关上门跪了下来。
“华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给薯儿一碗汤药,你这跪下了可使不得。”
红袖要把华果儿扶起来,华果儿不愿起来,说道:“红袖姑娘身边也没人服侍,我愿将薯儿赠予姑娘。”
红袖掐指算算时间,心中如明镜,说:“你这是怕皇上把你杀了,殃及薯儿?”
华果儿点点头。
红袖说:“你这事得交给薯儿选择,她选择你还是我,都是生死选择,我也拦不住。你肚子现在也没动静……”
红袖说不下去,这嘉房万千美人中,来得人多,离开的人也多。她保持着医者本性,不是因为她善良,而是因为她知道她们的命在皇上手中,生也好死也罢,不是她一个医女能决定的。
可是华果儿心中也有她自己的打算,她也曾想过问薯儿怎么选择,但是她怕薯儿选择的是红袖。既然害怕被抛弃,不如先抛弃她人,心中也能好受一些。她也不想死,她还没有让北家被灭的真凶受到应有的报应,可是她不知道有谁能帮她,林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在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不一定能帮到她。南菏或许能帮到她,但她不敢让他帮,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请南菏帮忙。
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能预测的事情也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