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城外的武传玉的营帐中,武传玉取下了自己的山文甲,将头盔放到衣架上,刚刚的接风宴会着实让他不喜,盖因耿如纪、李丛哲,到孙昌化等人,饮酒之后,便是做诗词,这诗大有讲究,要歌功颂德,要称吾皇圣明,与会的文官们每人颂了一首太平赞,大意都是称赞皇帝的,然后还有各种小心翼翼的相互试探,武传玉这些武将只能坐着陪笑,想到李群山不用在应付这些场面,着实羡慕,听到军帐外传来斗声,便坐下,开始每日的内功修习。
帐处传来声音,卫兵的声音响起,道:“武将军,张冲校尉求见。”武传玉也不起身,道:“让他进来。”张冲穿了衣甲进了营帐,看到正坐着的武传玉,也不惊奇,他也知道武传玉是巴山派的弟子,江湖人的身份比朝庭武将的身份更重一些。
张冲面带喜色,对武传玉半跪道:“主子,李大爷传来信息,方家庄的族老们答应了求亲,另外老太爷他们也到了,在庄中休整。”说话间,便将李群山的书信奉上,武传玉一招手,那信自然飞到了武传玉的手上。
打开一开,果然如此,不想在湖北的老爹和老娘都到了,另外师父胡一达还送一幅贺礼,言家还送一担子礼物,婚期就订在七天之后,催自己尽快回武家庄,将婚礼办好。
武伤玉喃喃道:“是不是太急了。”
张冲道:“消息正好了,现下方应龙他们也不必为难了,盖他们几个千总队中,方家子弟有许多,百总之流便有十多个,现下消息传来,大家都觉得高兴。”武传玉一想也是,当年杀死了方元化,虽说是被逼无奈,但终归是杀了方家人,现下取了方丽萍这个寡妇,两家联姻,就好办多了。
便道:“明早我便告知耿如纪大人,明天我们便回方家堡,一则见过父母,二是家中要准备一下。”张冲道:“小的更带上小的下属的百人队一同回去。”武传玉想了想,便道:“不用带这么多人吧?”张冲道:“还是要带的,这百人队是您的亲兵,算得上家丁,这是主家的大事,必得到场。”武传玉一想也是,便道:“明早你们做好准备,我告知耿大人,张将军之后便回武家庄。”张冲又道:“方应虎几个在您成婚当日,也会到武家庄。”武传玉道:“成婚还在七日后,到时估计很多同僚都要来,自然要回去好好接待。”
张冲作个揖,便退下了,武传玉呆了呆,想了想自家的老爹老娘,都是言家的奴仆,现在自然解除了这个身份,一想到成婚,便想起了水明苫,耳边又响起了水明苫当初大声的嘶吼:“为什么你不是他,为什么你不是他……”
平乱之后,听说李文宏将水明苫接回了洛阳,李文宏不知是怎么运作,现在干到了知府一级了,却是在江西一带,那一带是正统派的老巢,几大书院都在那边儿,水明苫想来是跟在李文宏身边罢,毕竟两人是正儿八经的夫妻,而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的偷窃者。
方丽萍自然是温柔娴淑的女子,武传玉一直敬重,娶了她,也让她下半辈子有依靠,是个不错的妻子,就如同大师伯李群山和师叔解雨一般,定能琴瑟合鸣,想到这里,武传玉叹口气,继续练自己的内功了。
第二日,武传玉向耿如纪、李丛哲告假之后,便策马,带着张冲的百人队,先行到校场,和张家玉通个气,这期间操作半点不作假,要和张家玉提前沟通。
便看到张家玉在城外校场点兵台上端坐着,下面是一大群将官,,围成一大圈,张家玉大吼道:“打,给我打。”人群之中传来:“啪啪”的声音,武传玉将缰绳往张冲手上一扔,道:“怎么了?”
张冲后面一个兵士小声道:“今晨对练,申定华将军的麾下连输十场,张将军一怒之下,将申定华将军麾下几个千总都抓住了,按军法每人四十棍,还是当着众将官的面打。”武传玉一听,往将台上去了,便看到张家玉脸像块铁,面前兵士们按住了三个千总。张家玉大吼道:“老子们山东人,这辈子最恨耍花样的滑头鬼,你们这群狗日的,吃空饷当老子不知道么,一个千人队,打不赢老子一个百人队,还敢跟老子顶嘴,不打死你们几个狗日的,都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下面还在”啪啪……”的打,申定华的几个千总,个个白胖,但是好像也经不起打,哎呦痛叫连天。武传玉上了台,张家玉看过来,武传玉道:“老张,我要回去把亲事操办了,这些天练兵你替我盯着。”张家玉回了回道,又转过去,道:“你自管去,哪个敢耍滑头,我打死他,你结婚的那天我也去。”还是看着眼前的几个千总。
武传玉叹道:“你打有什么用?这次和女直兵决战,难道还指望这群草包不成,算了,把他们赶到一边去就行了,打死了他们,李丛哲大人又要为你擦屁股,现下你还嫌李大人麻烦不够多。”张家玉听了一下,气稍顺了一些,挥挥手,下面行军法的兵士松开了,三个千总才算哎呀的叫声中,都被他们的亲兵扶下去了。
武伟玉又道:“按我们原定的计划,这十天不到要完成步兵齐进战术、步骑协同冲击演练、伏击战演练,防重步兵冲击战阵,早中晚轮练四个战术,你觉得有问题么?”张家玉道:“老兵当然有信心,还是老问题,骑兵少,就只有李承斗下面一个加强骑兵千总二千三百匹战马,今天下午李丛哲老人就会把吴元济那边发来的战马也混进去,然后李承斗的骑兵不于两个人练一匹马了。”武传玉自是叹口气,道:“马少,我们只能用一匹马练两到三个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但马和兵磨合,辽兵们又舍不自己的马让别人骑,真是让我愁掉了头发。”
张家玉道:“你师伯那个骑兵墙战术到底行不行?拿这点儿马做骑兵墙式冲锋,老子心疼。”武传玉道:“就算不用这个战术,你以为骑术我们的这些骑兵,拼得过女直骑兵么?”张家玉不语,脸色也难看起来。
武传玉道:我回去准备了,再来时和师伯一起来。”张家玉挥挥手,示意武传玉自去。
一行人下了将台,便策马向武家庄而去,刚走便听到张家玉跑到几个申定华部的将官前,挥着马鞭指着鼻子骂人,声音整个校场都听得到。
一行人经过承恩门时,张冲指着城门口排成三排,正在一次次进行冲击的李承斗部骑兵道:“主子,这样的战术能行么?”武传玉叹口气,其实他心中也存了疑虑,但是现下不能表现出来,还是道:“师伯一向没有错,大家要相信他的话,你们排墙式冲锋练得如何了?”张冲道:“通过了李大爷的验收了,但是我们心里都别扭,从来没有这么打仗的。”武传玉道:“还是那句话,相信师伯。”张冲等皆不言语了,武传玉道:“我们回去罢。”一挥鞭,众人鱼贯策马向武家庄而去。
到了武家庄时,门口已挂上了红布,武家庄大门口已贴上了大红的“喜”字,庄丁们都换上了新衣裳,许多人正在打扫。武传玉下了马,道:“是谁在主持的。”心中起的定然是师叔解雨。
正在猜的时候,门口转出了解雨陪着一位少妇,两人齐出了门,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孩,武传玉定睛一看,正是自己从江南南宫世家救回的裴婉如,自己的江南地界上一直没有找到南宫剑英,后来边事告急,顾不得寻找,裴婉如也和邓老、连恩喻一同到这武家庄这边,只是后面一行人走得慢,多半是狗剩护送到的。
便看到阿剩穿个皮甲,挎个刀,果然跟在后面,狗剩见到武传玉,只懒洋洋道:“那剁手刀马二郎在我去时,早跑得没有影了,想来是找不到了,我问了下主子,主子说找不到就算了,以后再说。”武传玉知道这些,现下他心里都在打仗的事情,实在没有心去管这些事了。
解雨拉着裴婉如到了武传玉跟着,道:“你大婚前的布置这此事情,师叔委实如你带的这位裴夫人,她可把该干什么事,怎么办这些事情,都分派的清清楚楚。”武传玉向裴婉如看过去,裴婉如低声道:“李夫人不长于布置这些事,妾身在南宫世家时,身为当家主妇,便时常操持这引起事情,这些事情如果武将军放心,便由妾身来操持罢。”武传玉道:“如此南宫夫人要多多费心了,我这庄上都是些粗粝汉子,没有谁会干这些事情。”此时庄上人井井有条,确实比武传玉之前办得好得多了。
进了庄内,便看到辛小娥正在挥着柳条,朝着一边的几条小狗抽打,武传玉道:“小娥,你怎么在这里,不在学堂和云言他们一起认字么?”辛小娥见到武传玉,奔将过来,哭叫道:“武叔叔,来了一个叫李群山的恶棍,他把我赶出了你的书房,他还偷看我们女孩子洗澡,我们着实害怕,你终于回来了?”武传玉一听,惊道:“这怎么可能,李师伯怎么会是这种人,你肯定是看错了。”
辛小娥又哭道:“武叔叔,你那个李群山赶走好不好,我们怕他。”武传玉道:“定然是你看错了,我师伯是这世上真正的大英雄大侠士,怎么会去看小孩子洗澡。”
辛小娥一时语停,便道:“武叔叔,我们不说这些了,你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我来给你捏捏肩罢,好不好。”武传玉道:“乖,我这会回来,还要准备许多事情,一时间不得空陪你玩,你先自己去玩吧,最好回学堂去,女孩子也要识得字的。”辛小娥低头:“嗯”了一声,低声道:“我见过武爷爷和奶奶了,他们在正堂呢。”武传玉便道:“我正要去见父母,你回去罢。”
辛小娥听罢,乖巧的低头下去了,武传玉叹口气,直往内堂而去,他的老爹和老娘都来了,第一件事情当然是见拜见,虽然老爹和老娘都只是老实巴交的种田人,但成亲的大事,还是要和父母分说。
于强奔骑着马,带着几个方应臣的亲兵,过了大汶河,又沿着乡间的土路,直往林子里走,两边都是农田,油菜花在风吹之下,微微低头,但是一行人却没有心情去看这些风景,
穿过了油菜花田,便看到一处河弯,河弯上几个渔夫正在撒网,一个渔夫坐在码头上修补渔网,于强奔下了马,将缰绳扔给一边兵士,低声道:“左将军安好,我家主子方应臣要联系左将军。”
便有几个渔夫上来,验看了下书信,将于强奔与几个亲兵分开了,引到船上,几个方应巨的亲兵也识相的将兵器都放在一边,又有人上前,拿着面巾,于强奔知道规矩,乖乖让人将自己这几个人的眼都蒙上,然后跟着上前面的人。
一行人沿着这芦苇荡,在小船上行来行去,两边尽是人高的芦苇,看也不看到尽到,于强奔只感到小船在水荡中摇来摇,耳边只有摇橹的声音。
不知行了多久,小船停了,有人将于强奔的眼罩子取了下来,于强奔睁开眼,便看前面沙滩之上,有几排帐篷,一边是架的兵器架子,一人还空了盔甲,只是有些陈旧,身上的气质却是高官一般,身后跟了十数个兵士,皆是盔甲打扮,不似落草的强人。
那人转过身来,于强奔急忙跪下道:“小的见过左将军。”
这人正是左明玉,昔日的流民兵大将,自胡权消失,邓得志跳入黄河之后,昔日流民兵的大将不是授首,就是四下逃亡,这左明玉这些年却还一直潜伏于这水泊之中。
左明玉招招手,早有人将方应臣书信递到他手中,左明玉冷声道:“方以智和方应臣的意思,我早已知道,只是这一次,把握其实不是很大,不过看在他许诺招安的份上,我答应了。”
于强奔急忙道:“小的将话一定回到。”心中明白这些东西是不会落在纸上的。
一个手下递上火绒,左明玉将信烧了起来,那信纸化作飞灰,慢慢飞入湖中去了。
左明玉又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次动手,不成功就成仁,你们要做好半路截杀武家庄信使的准备,我这边将武家庄一清场,你那边孙昌化和申定华就要带兵进入武家庄收拾残局,时机要抓好,孙昌化领政之后,当即捕杀军中忠于武、张之人,时机可错不得半点。”
于强奔磕头道:“小的省得,这便去了。”
便有人上前,再将他的眼蒙住了,带上小船。
左明玉看了看消失的于强奔,闭上眼,一个以前他身边的老亲卫低声道:“左将军,这把握其实不大,我们就算是做成了,但万一最后把我们当成替罪羊杀了,我们岂不是一场空。”
左明玉纸声道:“我们没有选了,这些年,越来越难,兄弟们越来越少,此时不搏,后面就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