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侵晨出发,午时方才到一处广阔山坡子,众人便停下休憩。这一路上早间只听见山崖间虫声鸟声回荡,空如鬼蜮,再回首见北面山坡,竟然一片荒芜秋景,甚是奇特。素衣笑道:“不出金都,哪里知道山河是这等神奇。这照到太阳的地方,便有生老病死,春夏秋冬,照不到的山涧中,谁能知道里头是何种世界?”
褚节碰了一箱子食物道:“主子且请进些膳品。”一面说,一面打开食盒,先用银针探刺,自己又拿金刀分离一些出来,当着素衣的面吃了。
素衣本身体弱,不大能吃,但此刻见此风景,心上宽阔,便尽力吃了些许。许是水源不干净,吃后竟感肠胃不适,因是老毛病,早有队医送上药丸。但素衣服用后也是百般不适,在车上上吐下泻,车队不得不又再次停顿,待素衣略休息。
这一耽误,酉时还未出山。白沛上前道:“末将看了地图,此刻已经到鸣鸡坡。过了这个高地,下方就是村庄,请四皇子歇息。”
素衣道:“不打紧,本宫是老毛病。你不可夜间惊扰村民,下了山,就停住休息。”
话还未说完,只见蜥蜴按住素衣,道:“有危险。”
白沛侧耳一听,果然队伍慌乱,有人大喊“刺客!刺客有刺客”,便急忙跳出车外探视。窗外打斗声音愈加清晰,但蜥蜴按住素衣不让动弹。又只听见窗外几声哨鸣,蜥蜴也对着吹了一声,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外溜进来,对素衣道:“走!”一面说,一面二人架着素衣出了篷车,骑上两匹骏马,飞也似的逃出人群,向山下疾驰去。
但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在前路窜出几伙人来,都是大马蒙面,近身搏斗毫无胜算。那小护卫又吹了几声哨,三人调转马头,直奔山中小路。
但三人无论如何逃奔,总有那追兵前来,来速之快,可谓野狗扑食。小护卫张嘴对蜥蜴道:“我打马引开他们,你带他走!”
蜥蜴道:“你带人走。”
小护卫道:“我跑得快。”
蜥蜴道:“服从命令!记得公子的话,一定带活的回去!”说完,便将素衣扔下马来,将两匹马儿打乱,自己骑着一匹马反方向冲过去。
小护卫带着素衣,二人溜着山崖缝隙,一路连爬带摔,谁知素衣是那等没有体力的,一脚没有踩稳,暗夜里就滚落山坡。小护卫虽尽力提着素衣的腰带,但黑暗之中亦未能握紧树枝,二人双双从山崖上滚落下去。
素衣再醒来的时候只有出气的力气,四肢皆是麻木而巨疼,不得翻身。再睁眼细细一看,不知是天未亮还是夜还黑,自己躲在一片岩石下方,只有旁边一堆小火,给了他一点心安。
正挣扎间,只见小护卫从外面摸进来,摸了摸他的脉息。素衣一把紧紧抓住他的手,道:“你们到底是什么阴谋?为何要刺杀我?”
小护卫一把便挣脱了他的手,道:“我们已经掉落在山崖中间,我四处查看,并无前进山路。”
素衣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为何要害我!”
小护卫站起身来,问素衣道:“可能走动?”
素衣抓狂般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蓄谋要害我?!”
那小护卫眼露凶光,一把提起素衣的领子道:“若想活命便闭嘴!有说力气的废话不如看看自己残没残废!”
素衣一下子被镇住了,略活动活动身体,道:“上肢犹可,腰下只觉得麻木。”
小护卫道:“这便难了。以我的力气背你自是无碍,但二人这般行走,速度太慢,若遇上豺狼虎豹,或是追兵,吾命休矣。”
素衣挣扎着坐起来,靠着柱子道:“那该如何。”
小护卫沉思良久,道:“这地方乃是半山腰崖,想来追兵未必能至此处。只好等天亮之后再看看你的情况。”说完,便与素衣挨坐一起,撕了身上外衣,兀自整理身上伤口。
素衣见小护卫其实并无歹意,又见她全身上下,皆是树枝山石刮伤的口子,实在触目惊心,便安慰他道:“你我是绑在一起的命数了,如今我造了难,若出去之后,定要好好谢你的恩情。”
小护卫面无表情,冷笑道:“有命再说吧。”一句说完,又靠着那岩石,轻轻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