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好久不见呀，大学生活过得精彩吧。”不知从何说起，但我的语气不自觉就变得酸酸的。
我与她大学四年仿佛断片，刚上大一时还好，但后来她突然与我中止了任何社交联系，无论我怎么去打听，即便她的号码都是正确的，她都不曾回复我。偶有几句，也多是不中听的，语气态度都很生硬，让我莫名。总之，我们大学四年确实是没有见面的，虽然我们之间经历了一些莫名的不友好，后又归于平静，但都是浮于文字与音频上的沟通，我对她的模样渐渐都变得模糊。
时隔多年终于再见，我还是耿耿于怀关于她、我几乎一无所知的四年。
“还可以。”她只是简单三个字，之后想了一会又说，“谈了一个男朋友，你应该知道。”
她止步看向我，我并没有显得太惊讶。
对于她交往的事情，我隐约是知道的，她也笃定我知道，毕竟那几年我试图了解她的大学生活，多多少少都会有所耳闻罢了，但我却依旧酸道，“还没分手？”
她顿了顿，继续向前走，“蓝夕言，你说话还是这么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
“是会被人打的是吗？”我未等她说完，就替她补了后面的话。
“你知道就好。”她突然笑起来，说，“早分了，这个答案，蓝老师还满意不？”
她说这话的语气，令我突然想起高中那个十一，我帮她从超市拎了很多东西回家，说及苦力活应是她男友的分内事，她说“那我和他分手好不好？”
回想起来，竟已经过去很多年。那时候我们才刚刚高一，认识不久，如今，我们都已走过熟识和冷漠的阶段。这期间她交往过的男朋友已经换了不知几个，而我们却还可以再次相见谈天，想来倒是有趣。
“关我什么事，只是随口问问。”
她倒没有不高兴，只是缓缓继续，“分了快一年了吧，嗯……那时候我们俩应该也不联系了，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就笑，“我也不想知道。”
她转过头，“或许吧，我也不希望你知道太多。他是我同专业的学长，夏西瑾，大我三岁。”
“已经不重要了。”我注视着她的双眸，却似乎没有少年时那般看得透了。
“对了，你们班的美术作业改好了，我回去誊一下分数，哪天给你？”她打起岔来。
“随便好了，不急。”我只好结束这个有些冷场的话题。
“那我先回办公室了。”我才发现我们竟然已经走到艺术楼，她与我话别。
我说，“好。”
中午的休息时光太长，足足三个小时。
与曼曦分开之后觉得无趣，又独自回到了西南角的池塘那边。
想起方才她与我说起的事情，说不妒忌都是假的，但无奈自己并没有合适的身份，去喝这样一瓶早已经被打翻的陈年老醋。
顺手捡起草丛上的石子扔进池塘，见着阵阵微波觉着一丝发泄的畅快。
——夕言？
我丢下手里的石子，“钟老师？”
竟然这幅模样被老师撞见，“心情不好？”她走近，有些忧心地看我。
“没什么呢。”我撇撇嘴。
她淡淡一笑，“夕言自己都已经教书育人了，怎么还这样调皮？”
看我似有心事，又一次问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么，夕言？”
我也不知道为何，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堆积上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没什么，我今天不是去找美术老师吗，找是找到了。”
“那怎么还这幅神情？”
“她……她是程曼曦。”
“哦？”她饶有语气的反问，“高中时与你关系极好的那个女生？”
“算是吧。”
听到“关系极好”两个字，我不免有些抵触，曾经众所周知的我们，今次却是这般相识。
“就因为这个吗？”
“是呀，我们大学没什么联系……”
“所以今次遇见觉得尴尬？”
“也不算尴尬……只是……”我不知如何和老师解释我的心情，毕竟有些情愫，很难说清楚。
“好啦，凡事遵从内心就好，顺其自然，我一直相信很多事，都是定数。”她似是开解我，又似乎不是。
我怕气氛僵硬，想说些冷幽默，就亏她，“那我重新回来母校见到老师，也是定数咯？”
她就轻笑，“说不定真的是呢。”
“对了，老师现在办公室都换了，不知道小陈老师是不是也换了，我都还没见到她呢。”我想起她们从前在一间办公室关系也是极好，不自觉便提到她。
“亦……哦……陈老师呀……”她似乎是想说她的名字“亦媛”，估计又觉得称呼过于亲切，便改口陈老师，“她已经不在我们学校工作了。”
“啊？”我难免惊讶，我记得她们都是在编的工作呀，“是……辞职了？”
“嗯……她现在在一家私立学校，”可能是觉得话题有点压抑，她勉强笑说，“待遇比我们好多咯。”
“哈哈，那倒是。”我也没有再细问，虽然我觉得这之间一定有些故事，但以我的身份来说，应当还没有那么熟悉到可以去打探老师的私事。
何况，我当下的整个心情起伏都源于程曼曦，无心其他。我第二天中午又去找她，她总喜欢中午的时候在校园池塘附近改作业，一副与世无争的静谧，和从前的闹腾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别，我都快不认识她了。
我看着她在长椅专注批改作业的样子，午后阳光以下，漆黑的长发倾泻下来，我忍不住抚上一缕，“你居然没有染头发？”
“你不是不喜欢么？”她扬了扬眼，明媚得仿佛摄了我的魂，“而且对身体不好哦。”我噗嗤就笑了，她还记得她刚来我们班时的染发风波，她还记得我的话，现在故意抵我。
那一刻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很久没有这样了，熟悉的情景让我觉得，仿佛少年时光、依旧还在，充斥着每一处罅隙。
“可是会怀念酒红色的长发哦。”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