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溪川照例得去片场拍摄，易辙没跟着，在她家带安保公司每个角落排查一遍，毫无线索，只好让他们先换了个新门锁。
“他确实是输入密码进门的，但输入记录只有一次而且准确无误，说明他很确定密码，都不需要试错。”
溪川无奈地笑着抿一口手中的美式咖啡：“变成灵异事件了。”
“别笑。”易辙很严肃，“这不是你们女生觉得浪漫的默默守护。他认为你是他的所有物，不经允许随意进出你的私人空间，给你带礼物，坐在你的沙发上喝你的饮料，享受在你的世界为所欲为那种感觉，你是他自恋的道具。如果他是个普通的陌生人，你肯定会报警。他是你同事又是长得帅改变不了整件事的性质，这是病态迷恋。我担心当他觉得你这个道具非常不听使唤的时候会变得暴力。”
“哦，你变成心理专家了。”
“做你经纪人怎么能不是心理专家？世界上如果存在一万种心理疾病，你至少占了九千种吧。”
溪川翻了白眼不予置评，继续喝咖啡。
“给你再招个助理和你一起住，日夜陪着你，你是不是不太能接受？”
她点点头：“也不能为了防止一个人进入我私人空间就让另一个人进入我私人空间吧。”
“那换个顶层公寓呢？他恐高，至少来去不会那么频繁。”
这解决方法听起来像胡闹，她笑着摇头：“我喜欢现在的家，我自己花心思布置的。”
“??我再想想，这一阵我只要没事就陪你，”他抬手看看表，“几点收工？”
“不好说，陈谅已经狗急跳墙了，天天强行打光夜拍昼赶工。”
正说着，现场制片开始在远处吆喝开工。
“你去吧，我等你，没我你进不了家门，”他得意地坏笑起来，“只录了我的指纹。”
她把咖啡和大衣一股脑塞给他就跑去拍戏了。
易辙试了口咖啡，已经有点凉了，等不到她收工，想着大概也要陪着熬夜，干脆喝了剩下的。
没想到就这个瞬间画面又让亚婕激动起来，热血沸腾地飞奔回车上传播八卦：“老宋老宋，你猜我刚看见了什么？老板和姐姐喝同一杯咖啡！同一杯！”
宋师傅平静地点点头，笑而不语，司机的职业素养约束着他守口如瓶，且不随便嘲笑他人少见多怪。
晚上收工时已过了十点，溪川累得不想说话，易辙累得不想开车，他自己的车就扔在片场，跟了溪川的车回家。
车里只剩亚婕一个人还有精力抱怨：“这么冷的天拍夜戏真是没有人性，我已经感觉不到我的脚趾了。”
“你可以在我那儿泡个澡再回去。”溪川说。
“之后的每天都要像这样一天拍十页纸吗？”
“应该是，制片想在年前杀青。”
“太惨无人道了，哦，姐姐，后天的广告，她们把服装发过来了，可我觉得都不太好看，”亚婕说着把手里的ipad给她递过去，两人坐得太远，溪川伸长了胳膊也没够到。
易辙在中间接了一手，又突然把ipad放下，拉住溪川的手腕把袖口往上推了推，手臂内侧泛起一层淡淡的红。
亚婕也看见了，皱着眉俯身过来：“这是怎么了？什么疹子吗？”
“过敏了。”易辙放开胳膊，扳过她的脸检查，手指抚了抚颧骨外侧，“这里??也有一点。”
“这怎么办？去医院吗？”
“疲劳抵抗力下降而已，也可能是被风吹的，应该吃点药就好了，”溪川轻描淡写地说着，拿过易辙腿上的ipad继续翻看，“服装确实??太土了。”
易辙忧心忡忡：“这样抢拍不行，我来跟剧组交涉。”
“但换了服装姐姐你有时间试吗？”
“请了假有时间也不去干这个，”易辙转过头嘱咐亚婕，“公司里找个身材跟她差不多的练习生，明天带去逛街，试装拍照发过来，选定了让甲方买单。”
“身材差不多的练习生??”亚婕用ipad打开艺人库，挠着额头一个个名字点进去。
“孟仪凝。”易辙说。
亚婕迅速后翻找到这个名字，仔细对照数据：“好，就她了，明天我和她一起去。公司再来个人到片场陪姐姐吧。”
溪川笑眼朝他扫过来，揶揄道：“哦，练习生小姑娘的身材你都好熟嘛。”
易辙装没听见，带着手机移到最后排去给制片打电话交涉通告。
往年YXC年会，溪川觉得没意思，不太出席。但今年应该有些热闹，选秀风潮又起，易珂还是想做回偶像生意老本行，开了个计划挑了一批唱跳练习生，年轻新面孔多起来，公司氛围梦回十年前。
她对怀旧不感兴趣，只对影视部的翁唯语感兴趣。
易辙劝她在家休息，她长了一根反骨，非要去看个究竟，不过真实意图没跟易辙说，全当她喜欢凑热闹罢了。
年会其实是工作人员的会，平时艺人们在外风光，回公司懒得表现，顶多出一两个节目意思意思，员工们倒是盛装打扮纷纷登台亮相。
溪川这些天过敏时好时坏，皮肤状态不稳定，索性连妆都没化，素面朝天扎了个马尾穿了个运动卫衣就跑去了，躲在人群里东张西望。
这一晚，易辙顾不上她，也不会来靠近。溪川一贯的意思是在公司要避嫌，暧昧不清显得不专业，起不了好示范管不住新人，徒增谈资。
可是偷偷找了一晚上，溪川没看见和自己相像的那张面孔，心下有点怀疑，该不会是照骗？
就在从盥洗室回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却在走廊上被突然喝住。
“翁唯语！不是叫你别来吗？”语气甚是恼怒。
她诧异地回过头，见是焕姐。焕姐认出是溪川也一脸惊惧。
两人在走廊尴尬地对峙长长的几秒。
溪川犹豫着开口：“我也正好奇，为什么她就不能来？”
杨欢焕为难地咬了咬嘴唇：“老板特地叮嘱不让她来。”
溪川心往下沉：“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杨欢焕挠挠头顶心，焦躁道：“你也知道按公司的规定，粉丝不能在艺人身边工作，连做助理都不行。”
“嗯？”溪川没听懂，两者有什么关联。
“那丫头是你的粉丝。”
“啊？”感觉自己变成了只会重复单音节的傻瓜。
“黑料一大堆都跟你有关，好不容易才公关掉。小学和初中时混饭圈、跟对家骂战、给老板P遗照那种。”
溪川拧起精致的眉头：“易辙知道吗？”
“遗照？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是你的粉丝他知道，所以他说阿俊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绝对不能让小语有机会接触到你。”
“??不，等一下，意思是易辙不知道小朋友对他自己那么大恶意是吗？”
“??是的。”
“??然后他还带小朋友出去过。”
“??呃，这我们也拦不住。”
“你们就不怕孩子激进起来给他下个毒什么的？”
“啊那不至于，她已经两年没有P遗照了，算是很温和的粉丝。”
“??温和地P遗照？”
焕姐努力增加自己的说服力：“她现实中都不敢跟人吵架，只是在网上有点??那个。”
“好吧。”溪川不知该说什么，无奈地叹口气，一时也没有像样的对策。无论出于什么心理，易辙比较照顾翁唯语是事实，只不过小朋友有她自己的想法。
而公司内部，易珂主导的偶像艺人那块业务似又有兴盛之势，对易辙而言不是个好气象。因为前任董事长交接班不彻底，公司一直是两个阵营对立，内部争夺从资本到资源。
回程车上问他细节，果然他脸不是一般的黑：“今年??不，已经是去年了。在培养阶段砸了7千万进去，年收不到千万，6千万的账面亏损，靠临时收了个影视公司侥幸填平。今年易珂还打算继续这么烧钱，影视就算开挂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抵债。”
“股东没有意见？”溪川问。
“只能说他非常擅长给股东画饼。精力没用在经营上，出口在那儿吧。”
“如果??我们能参投赵一凡那个电影呢？一方面有盈利，另一方面也能拉动股价。”
易辙摇头笑笑：“这种稳赚的生意不会带我们玩。”
“不试试怎么知道。”
溪川也就没拿翁唯语这些荒诞不经的小事去给他添堵。
他继父不信任他，只是看他能干拿他当职业经理人用，防他防得紧。易珂在公司能处处限制他，都是老爷子的授意。
可就这种关系，过春节还得硬凑在一张桌上吃团圆饭。易辙的妈妈完全不过问生意，也自然看不穿这对假父子间那些虚与委蛇。
溪川知道得太多，到了老头跟前，脸面上哪里收得住敌意。老头就更看不顺眼溪川，别人不知道，他老人家见过合同，溪川经纪约解约金只有两千万，说她这个咖位的演员交不上两千万没人信，迟迟不解绑要么不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更多钱，横竖都讨厌。
所以，虽然易辙发了邀请，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的“团圆节”让人家去过。
除夕夜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看了半个电影就早早休息。
幸好住在市中心，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周围也就没什么节庆气氛。
睡到午夜，突然被掀了枕头，溪川迷迷糊糊爬起来，是易辙。
“你没在家住？”有点惊喜。
他答非所问：“你这也睡得太浅了，随便动动就醒。”
“什么东西？”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红包，倏忽笑了，拆口查看，“多少钱？才100，你这也太小气了！”
“压岁包放太多不嫌硌得慌？意思意思得了。”
“不硌，多多益善。”
易辙笑起来，把口袋翻了个遍，连带零钱都塞进红包：“这样满意吗？”
溪川看看挂钟，正巧倒数计时，把鼓鼓的红包塞回枕头下，高高兴兴躺回去拉过他的手，一眨眼，就到了农历新一年。
“新年好。”她看着他说。
“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