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浩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做到了神州电脑城营运部总经理的位置，但这个位置似乎已经是他孙浩事业的天花板了。
不过也没什么，有多少人穷其一生还都做不到呢。
孙浩一直都很知足。
直到那天...
营运部总经理孙浩斜倚在宽大的办公桌旁，从衬衫口袋中掏出盒高档烟，抽出两根。一根自己叼住，另一支丢给对面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老罗，你是咱市场第一批商户，咱们认识快十年了吧？”
罗志成点点头，没有吭声，把玩着手中的烟。
“我也不说虚头巴脑的话了，一定要走吗？”
罗志成仍旧没有吭声，抬头望着对方的眼睛，点头。
“一点没变啊！还是惜字如金。”，孙浩摇头笑笑。
“是不有什么困难？”，孙浩问道。
罗志成摇头，指间的香烟转动。
孙浩也不追问了，抽了两口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离开办公桌，近至罗志成身旁。
“保持联系。”
李浩伸出右手，笑望着沙发上的罗志成。
罗志成坐在沙发上，抬头望着李浩，没有伸手，凝视着对方，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十年，你从营业部职员做到了营运部总经理。而我，就是再过十年，也还是一个2米柜台的小老板。”
孙浩站在原地，重新掏出烟盒点了根，又丢给罗一根，虽然罗手上那根根本就没抽。
“我三十七了，再晃两年，就真的老了。我想拼一拼。”，罗志成点上烟，深深的吸了口。
“你我都是快奔四的人了，阳春白雪的祝福就不扯了。我是营运部经理，也是你朋友。兄弟，有些事情，不能强求的。我们这个年岁的人，赢得起，输不起。”，孙浩也重重的吸了口烟。
沉默。
罗与孙一立一坐，两根香烟头闪烁着通红的火星。
半晌后，罗起身，将半根烟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输了，就全完了。所以，还是祝福我吧。”
罗志成伸出手。
孙浩望着这个三十七岁的男人，对方面上带着浓浓的疲惫，混沌的眼眸散出零星的光泽。
这种光泽，早在十年前初始罗之前，孙浩就见识了，那个时候的罗意气风发，自信满满。而现在，那双已显老态的双眸中，多了疲倦、沧桑、忧郁和恐惧。
作为相识十年的老友，作为自己当年招商来的第一位商户，作为同龄的准中年大叔，孙浩觉得自己没法理解对方的行为。
三十七岁的准中年大叔，高堂、妻偶、子嗣，一个家几张嘴都要靠自己。明明已经安稳下来，明明已经输不起，为什么还要冒着被打回原形的危险去做年轻人做的事？
孙浩觉得自己永远也想不通，但又觉得自己其实一直都明白。
年幼时，哪个孩童不是以齐天大圣孙悟空自居？成年后，找到了各自的归属，笑叹一声，其实做八戒也不错的。甚至绝大多数人连那小妖也做不了，只能当个平凡的山野村夫…
孙浩不知道到底是对方太幼稚，还是自己太现实。
自己就已经安于现状了吗？
去他.妈的！
但，孙浩怕，很怕。他输得起，他的家人输不起。输了，一切就完了。
“一定要干的牛逼！等着靠你吹牛呢！”，孙浩认真的说道。
罗志成楞了下，笑了。
“不忙的话，帮我看看这个柜台该转给谁吧？”
这次孙浩一愣，难道不是价高者得吗？
火炬广场步行街咖啡馆。
罗志成同孙浩进去，电脑城的王大胖冲两人招手。
孙浩同王大胖也是老相识了，他不是很意外罗的柜台王大胖想接手，这栋卖场里每个商户的情况他都一清二楚，目前这种情况下，原有商户里，也就王大胖有机会接手了。
毕竟不过是负二层E区的一个柜台，核心大商户瞧不上，同区的其他商户又基本都是“夫妻档”，也不愿接。
“哎呀！李总！您好！您好！您怎么来啦？！”，王大胖起身招呼。
孙浩笑着摆手还礼，笑的很程式化，他这个位置，已经无需像十年前那般迎合商户了。事实上，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商户去迎合孙浩了。
“孙总，你说说，这老罗也真是，都是好些年交情了。他说多钱就多钱，却非要夹个外人进来。一个小毛孩，学人做生意，不说糟蹋你那柜台，也不说会不会拉低我们电脑城档次，这小屁孩，钱都不够，就敢学人抢柜台了，哈哈，孙总你说搞笑不？！”
王大胖笑的脸上肥肉乱颤，肥硕的手腕上金表乱晃。
孙浩笑而不语。
罗志成也不接话，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老罗，你看，约好的三点，现在都过二分了，根本就不守时，没诚意嘛。”
罗望向窗外，见自己等着的年轻人风尘仆仆的冲来。
“真的很抱歉！公交车坏路上了！我打了半天没打上车，对不起！对不起！”
年轻人站在咖啡桌旁，冲在座的三人不断的点头躬身道歉。
孙浩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人长得斯文正派，有年轻人的朝气，没有一些心浮气躁年轻人的戾气和咄咄逼人的锐气。懂礼仪，人也诚挚，至少表现出来让人觉得诚挚。
但也仅限于此，孙浩也算阅人无数，他看不出来哪些人未来会飞黄腾达，但却看不走眼现在这个年轻人的经济背景，普普通通的一个年轻人。
孙浩来了兴趣，不是对这个普通的年轻人，而是好奇罗为什么会把这个年轻人同王大胖放在一起选择，难道这个年轻人可以出的比王大胖更高吗？
“先坐。”，罗平淡的冲对方说道，没有刻意做作的假笑表示友好或自己的素养。
年轻人点点头，望向王大胖，略显拘谨的笑了笑，想要表现他的友好。
王大胖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对方，磨磨蹭蹭的挪动肥胖的腰身向里做了点。
“罗哥，我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向家里和朋友借钱了。”，年轻人一坐下就略带歉意的冲罗道。
王大胖在一旁做作的捋着自己微凸油亮倒背头，一脸的料到如此神色。
孙浩稍稍斜过身子望向罗。
“哦，那你完全可以打个电话来说这事啊？”，罗不解。
年轻人闻言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迟疑说道。
“我想来试试，罗哥，我能不能先出八万现金，余下的两万一年内还您？”
“啥？！”，王大胖怪叫一声，惹得一些顾客向这边斜视，“嘿呀，我倒是小瞧你了！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人物哈？小伙子，你凭啥认为多报打白条的2万，就比我这真金白银的9万好使呢？”
年轻人也不恼，冲阴阳怪气的王大胖笑道。
“所以，我说试试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