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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

玻璃窗上是透明的水雾,结上冰雪,带着冬日特有的冷漠。

空气中飘散着清甜的味道,我看见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书,他的容颜被昏黄的灯光染成温柔的颜色,我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跟着柔软了起来,恍然间,我似乎回到了一生中最纯粹的那段时光。

于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醒了?想吃点什么吗?”他放下手中的书,眼睛闪了闪,飞扬起唇角,露出一丝略带羞涩的笑,“你刚刚一直在说梦话。”

“我说了什么?”

“你一直再说……艾染……我、我爱你……”他的面颊上染上了薄薄的红晕,然后眉端微微蹙起,带着些无奈地开口,“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爱上我?我们认识其实没有多久,而且学长是一个比我优秀得多的男人,你这样,我……确实很困惑。”

屋子里因为空调热烘烘的,米粥的味道甜甜的,我的心也闪烁着,明的、暗的犹疑着,最终我还是说了出来:“知道向日葵的传说吗?直到你出现,我才觉得自己像极了向日葵。太阳神每天驾驶着金灿灿的太阳车在天空中走过,而由于速度太快,所以地面上没有人能看到他,那一天,他看见地面上有妖魔作怪,便放慢了速度,拉开弓,射死了那怪物。这一幕恰好被人间的一位少女看到,她半人半仙,名叫阿克丽蒂。她第一眼看到阿波罗,便爱上了他。从此,她每天都抬起头,眼睛跟着太阳转。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就变成了一株花,起名为‘葵花’,然而变成了花的阿克丽蒂不死心,仍然注视着阿波罗,花朵每天都向着太阳,人门便把她叫做‘向日葵’。像阿克丽蒂爱上太阳一样,我爱上你。你的笑容,你的温柔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被需要的感觉,我寂寞孤独,而你安慰了我……还有我震惊于你的美丽,那种美并不是指外表,而是那种比谁都要优美的灵魂。我爱上了你,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思念着你,我迷恋你温柔的气息,渴望每一分钟在你的身边,可以拥抱住你,可以被你拥抱。这样汹涌的情,我已经陷入,无法自拔。”

室内有些暗暗的,水晶灯为所有摆饰都镀了一层金色,他靠近灯光,我和他隔得并不远,各自静静地对望着。他,白得像是另一个世界,我,隐藏在阴影当中,我们一半在暗,一半在明,光和影交叠着。

“昨夜,在我寂寞和孤独达到了极至的时候,你肯承认,你肯抱住我,就已经给了我最大的希望。我对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不会放弃,我爱你,并且希望你也能爱上我。”

“从以前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安雅的事情,现在我觉得很痛苦,我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而为了保守住这个秘密,我就要对她说谎。”他的眼睫轻轻碰触着眼睑,显得那样的困惑、不安、犹疑,好像有一些模糊不清的情绪将要越过容纳的界限满满地溢出来,然后他拿住书的手猛地紧了一紧,用相当认真的的口气道,“为了不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请你原谅我,我准备申请离职,而且我……回去就要跟安雅坦白,这样的事情……她要是能原谅我,我就继续待在她的身边,如果能一辈子在安雅的身边醒来,每天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安雅的话,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她要是不能原谅我……”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流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哭的,本来就没有资格要求什么,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我起身下床,纯毛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让我的步伐显得更加的虚弱。

从放在在一旁的polo小箱子里面找出衣服,哆嗦着换上。泪就是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落在新换上的米色毛衣的胸前,不见了,只留下一汪湿痕。

他终于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臂,低低地无奈地叫着我的名字:“心心……”

“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我会伤心的!跟我在一起真的有这么痛苦?可是,一切已经太迟了,一切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的指尖紧攥着胸口,心脏痛得发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因喘不上气而起伏的胸口才平静下来,病后的身体无力地轻轻歪向他,而他再一次抱住了我。

“其实,我现在想,就这样在你的怀中死去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你真的很恶劣,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知难而退了吗?没错,先对你伸出手的人是我,可是抓住我的人是你啊。虽然是我要求你抱我,但抱我的亦是你啊。你要说那是一时冲动吗?你是那种同样的错误会犯第二遍的人吗?”

“不要再说了!”

他握住我的右手,瞬间变得僵硬,带着微小的痉挛,唇抿得紧紧的,有点青白,好想正在拼命压抑即将涌上来的情绪。

在他摇晃的眼睛中,倒影出我的样子,狼狈而虚幻。

灯光摇曳在他的面容上,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温柔,我终是忍不住哭泣着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垂下眼睛,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衫。

“你说的话左右我的情绪,让我哭让我笑,你的视线,你的表情甚至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让我心痛。光是听到以后可能见不到你,我就痛得无以复加,如果你真的一走了之我可能会死掉。你虽然没有说,但是你的神情告诉我,我爱上你是一个错误。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不希望我爱上你,那你就不应该对着我笑,不应该给我你的温柔,你不应该让我因为你的笑容而得到安慰。如果你们两个那么相爱,你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面前,更不该让我遇见你,可是已经遇见了,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你要我怎么办?”我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泪滴落在他的手上。

即使我泪眼,可是艾染的眼睛依然灿若寒星,仿佛要看透我似的定定盯着,好半晌,小小地叹了口气,将我抱一抱,在脸上亲一下,像哄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

我也觉得自己可笑起来,我勉强说:“我还是走吧,也许这样对我们都好……”

我使劲推开他,可是刚刚迈步,就觉得脚下一阵发软,就要倒下去。

“你现在在生病,别任性,躺下来好好休息。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说这些。”

他急忙把我抱起,弯身把我放在床上,这一瞬间,他的额头贴近我,靠得那样的近,长长的睫毛几乎扫到我的脸,轻轻的,痒痒的。

然后他直起身体,沉稳地看着我,轻轻地笑了,温柔地,却令我没有缘由地难过起来。

暖暖的光,制造了一个透明的,温柔的,毫无真实感的世界。

不能碰触,好像指尖一点,就会像水泡一样消失。

“没有药了,我出去买一些。”

他转过身,背影消瘦,动作优雅和缓,却又无意识地透露出疏离的气息。

我定定地凝视着,泪止不住地落下,一层又一层的水雾,视线一片模糊。

“艾染,无论如何请都要答应我,如果你要离开,如果你再也不想见到我时,请一定要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答应我,好吗?”

一颗颗水珠自眼脸颊流淌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沉默了很久很久,他轻微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嗯。”

然后我听见开门声,他离去。

我挣扎着起身,从提包里拿出了手机。手机因为上飞机时关了机,而后一直忘记打开。

我急忙开了机,拨回去,季四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样,还顺利吗?”

电话那头的背景声音里,可以清晰地听见的CD在唱王菲的《红豆》——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我没有退路,尽管你也千辛万苦……

餐桌是四人方桌,和光亮的桧木地板相衬的米色桌巾,我拉开椅子坐下。这里的视角很好,可以看将外面万家灯火的夜景。

“我已经把他拖住,剩下的你尽快做好。”

“知道了。”季四淡淡笑了一声,才开口道,“你真的生病了?还好吗?说起来,我好像从没有看过你生病的样子,我还真是有些嫉妒艾染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一度以为是信号不好,只听见咝咝的声音,刚要开口,他低低的,梦幻一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安心,你爱过我吗?”

橱柜边的灯光有些暗,橱柜是浅樱桃色的,灯光是黄昏的颜色,暗得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怎么了?全世界都知道你季四不相信爱情,怎么突然这么感性?”我熟悉他的声音,就好像熟悉他身上英国烟草的味道、其他女人的香水味道一样,于是我笑了出来,“安雅那边怎么样?”

“我突然发现其实我是爱你的。”

季四的声音沙哑而又磁性,透过电波远远地传过来,像是梦一样,也许是自己病得糊涂了做的一个梦,也许他神志不清……

我猛地一惊,不假思索地就将电话挂掉了,然后狠狠按着关机键,关了机。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坐了多久,直到艾染清越的声音打破了我的迷蒙。

“怎么起来了?”

“口渴了想喝些水……”

“吃药吧。”

我吃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下。

也许是太久没有生过病,病了几天昏昏沉沉的,艾染一直在身边照顾着我。他喂我吃药,为我准备饭菜,闲暇的时候会坐在我的身边看书。

我像小猫一样依偎在他的身旁,偶尔他那黑漆漆的眼睛会转向我,然后弯成了月牙。

我极少说话,我怕好像一开口,此时的幸福就会失真。

病好后,我陪着他去公司,账目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领着我逛遍了N市。

晚冬中N市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的景致,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他牵着我的手,没有撒开。

他不厌其烦地一一向我详细地介绍这里的建筑以及一些民俗风情,在快要到中午的时候,他带我来到了最后的目的地,学校旁边的教堂前。

正午的阳光并不十分强烈,我小心地用手掌搭在眼睛上方,看着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光芒的教堂。

心抽搐成了一团,剧烈地刺痛着。

这个教堂不大,右侧就是学校,教堂的彩绘玻璃在阳光下闪烁着斑斓的光泽,那五彩的玻璃所代表的神圣意义都被灿烂的光芒支解成破碎的痕迹。

他高兴地拽着我穿过教堂的院子,走了进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

感觉着推开教堂大门的瞬间,身后的光明潮水似的向里面流淌,我稍微眯起了眼睛,只觉得心里一个最隐秘的角落被重新揭开了,每走一步,就觉得心脏微微抽搐一下。

“很安详吧?这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我没有跟你说过,我是虔诚的信徒,在上帝面前,我总是觉得自己的心都安宁了下来。”

我看着跪在十字架前面的白衣男子,他黑色的发被阳光镀上黄金的光彩,仿佛是混杂金丝织成的锦缎一般华丽。

他虔诚地祈祷着,嘴唇不断无声地呢喃着圣经里的词句,一双黑水晶似的眼凝视着基督****着被绑缚在十字架上的身体,流淌着类似于爱恋的神色。

我微微苦笑起来,手指颤抖着按上了心脏的位置,我知道,自己现在连指尖都在颤抖。

旧日噩梦袭来,那种清晰的感觉让我欲哭无泪。

是不是自己在强求一份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感情的报应……

深深地吸气,我跪在他的身旁,把额头顶在了手指上,像是哭泣的小孩一样抖动着肩膀。

“艾染……”只要在他的身边,旧日的噩梦就会渐渐淡去。

我轻轻说着,在上帝面前,咽喉一阵发紧又是一阵发痛,“我感谢上帝,感谢他,让我遇到你,感谢他,此时此刻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在我的身边。”

艾染转头看着我,我的眼前只有一双眼睛占据了我整个视线,漆黑异常,深不见底。

他的脸色苍白,无语地凝视我,眼睛越来越亮,我们四目交接,他眼中有悲伤、有感动有同情还有一些我不敢读懂的东西。

然后他勉强一笑,一滴泪缓慢地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无声无息,他没用手去擦,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胸依旧在痛着,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为我留下了眼泪。

一瞬间我忘记了呼吸。

从教堂出来之后,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他不再隐忍,不再躲避,也不再犹豫,他毫无顾忌地给着我想要的温柔。

N市的大街小巷到处都留下我们的足迹,我们几乎都要玩疯了。

我们蹲在街角,吃刚出炉的烤地瓜,剥开了烤得焦焦的外皮,黄灿灿甜腻腻的地瓜。

小贩肩扛草把子,上面插满一串串火红的一元钱一根的冰糖葫芦,酥脆甜甜的糖浆下,是酸得直让人皱眉的山楂。

我们会蹲在街角,等着嘣爆米花大爷嘣出的栗子,这种开口栗子同糖炒栗子不同,有一种放肆的香气,软腻香甜。

N城中许多不愉快的甚至是可怕的记忆,都一一被甜蜜取代。

一个礼拜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我们开始计划归程,返回C市,订机票,打电话给秘书通知航班号,让他们好去接机。

整理好行礼,电话铃声响起,我拿起电话,他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

“今晚想吃什么?还是烤地瓜?”

“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今天晚上回来,我做给你吃好了。”

“安副总还会做菜?那真是要领教一下。”

他的声音愉快而惊讶,我看着窗外的阳光,仿佛能看到他狡黠地眨着眼,阳光的碎片在他的眼中轻盈跳跃。

我的心霎时被甜蜜灌满,连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想吃什么?”

“锅包肉,醋溜白菜,剩下的你看着办好了。”

“好的。”

我把要准备的材料都写到一张纸上,然后刚刚推开门,就看见了一个浅绿色短大衣的女人,站在那里,正要举手敲门。

我震惊在那里,天地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那切实存在过的残忍过去,再一次降临。伤害过我,让我痛苦,让我永远活在黑暗中的女人,而今站在我的面前,呼吸可闻。

岁月对于她很仁慈,只是在眼角处增加了细细的纹路,风华依旧。

我现在依旧记得如此清楚,第一次见面她也是浅绿色,她的面孔在阳光下,非常美丽,但眼神就像冬日的海水,冰冷彻骨。

这个被我称之为母亲的女人,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我。

“请问,艾染在吗?”她的声音恍惚响起,十分熟悉,但是因为隔得太久竟有些陌生。

“他不在。”我开口,声音嘶哑得有一瞬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是自己在说话。

我锁上门,迈步,镇定得连自己都不敢想象。

我们很接近,近到连彼此的香水都清晰可闻,她用的香奈儿五号,那个世界上最性感的女人,当成睡衣的液体。

跟她冷漠得不近人情的性格并不相称啊。我恶意地想着。

然后,她的目光渐渐凝聚,我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心蹿了上来。

她笑了,笑得像发现了财宝的怪物,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开口:“安心,是你,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你还能回到本城!”

我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她,她的眼睛冰冷刺骨。

“我也很惊讶,你会认出我。”

“当然,你是我女儿,我们骨血相连,所以,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得你。”

“我是你女儿?这是我从第一次见到你以来说过的最感人大一句话。”

我几乎是嗤笑出声,她冰山一样的表情,终于多了一份难堪。

“我们要站在门外谈下去吗?不请我进去?”

重新打开房门,我让了她进去。

然后,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酒,我想我们都需要来一点。

坐在雕花的实木椅子上,我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抿上了一小口,那液体让身体暖和了一些,也恢复了一些精神,酒果然是好东西。

“你怎么会和艾染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放弃,还想要和丫丫争吗?”

“这些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没有关系?艾染知道你整过容吗?知道你就是原来那个丑得要死,胖得要命的安心吗?”她没有像三流言情剧里面的配角一样叫喊,相反她很冷静地说着,冷静而温柔。

我低低笑着,有一次体会到钻入四肢百骸的痛苦与羞辱,久违的感觉再一次让我难受得发疯。

“这也跟你没有关系,你不会以为我还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被你说上两句,就痛不欲生吧?妈妈!”

“是吗?那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和丫丫争了?”她紧紧盯着我,低低地说着,声音温柔而富有节奏,有着后天蓄意培养的教养和优雅,“你看看你自己,除了这副后天得来的相貌,你拿什么跟丫丫争?我告诉你,艾染虽然是私生子,但是他的父亲是C市首屈一指的企业家,家资你配不上他!”

“是吗?你这么小看我?安雅很好,不错,她被你教导得纯洁,优雅,像水滴一般的剔透,很受男人喜爱。”我也保持同样的冰冷微笑看着她,用同样的优雅口气说着,“可是我有她没有的,我的身上有她所没有遭受过的苦难,所没有被父母给予过的憎恶,一点一点走到今天这步练出的心计,不是吗?妈妈?”

“别叫我妈妈!”她大喊了一声,然后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恢复了冷漠和自制,“很好,那我再问你一句,艾染知道你被轮奸过吗?我想你假装不在乎他知道你原来的丑样子,但是你一定不能不在乎,他知道你原来的肮脏经历吧?安心!”

一种自脊柱升起的强烈愤怒和恐惧像电一般窜满了全身,我僵在椅子上,一动不能动,旧日的噩梦像是电影画面一样出现在脑海之中。一直小心隐藏不去想却已经渗入骨髓的恐惧爆发了出来,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可是连指尖都没有活动的力气。

也许是我的表情泄露了什么,我的母亲看着我,露出了一种胜券在握的微笑,看上去那样的温和有礼,我想要是有人看见我们,一定会认为看见了一幅优美的画卷吧……

我积攒了好一会勇气,才张嘴,声音却已经虚弱得厉害:“你想要我怎么做?”

她的笑意加大,带着淡淡的蔑视的气息,严苛而尖锐,反而显得她更加的冷酷。

“离开他,马上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丫丫和艾染的眼前。”

光线有点幽暗,在地面和我们身上投下橘黄色的光格。屋子里超乎想象的静谧,窗帘顺着风略微鼓胀,好像下面正有一只小鸽子在扑哧扑哧扇翅膀。

我喝了一口酒,定了定神,过去已经在心中扎根,可能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摆脱,但是不能摆脱并不代表我会惧怕,我从来没有被打垮,不论是现在还是过去。

我把玩着手中荡漾着殷红的酒杯,冷静地开口:“如果我说不呢?”

她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回答,脸上表情僵了一下,出现了阴影。

“什么?”

“没错,我不怕,我以前如何,跟现在的我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我是你的女儿,拿出证据来啊?我们连一张合照都没有过吧?还有,叫我滚之前请先打听一下我是谁,你有没有实力叫我滚,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只蚂蚁,我动一动手指,就能碾死你!”

“好,很好!那我们走着瞧!”

她冰冷的眼被愤怒之火浸透,然后起身离去,步态依旧维持着优雅,走到门边时却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我。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安心?”她紧紧盯着我,瞳孔猛地紧缩,闪烁一种压抑的光芒,“不单单是因为你折磨了我十二个小时零五分钟,还因为,看见原来的你,就像看见原来的我一样,真是让我从脊髓里感到恶心!”

看着她的眼中闪过痛苦,我的心猛地狂跳了起来,“你?!”

“没错,我跟你一样,我整过容,同样是我的孩子,丫丫长得像你父亲,漂亮而可爱,所以我喜欢她,我想这没有错,等将来你有了孩子就会知道,看见另一个丑陋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感觉。”说完,她推门离去。

很凑巧的一次,我发现艾染每天在上学前,都会去教堂祷告。

小小的教堂里寂静无声,只有他低声的呢喃在空间里回响。

他温柔专注,无限的柔情,他的眼深情得几乎执着,让我那样的嫉妒。

夜色降临,万家灯火,爸爸带着安雅出去了,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想的只有他。

蓦然,房门被推开,妈妈站在门口,平日里冷漠厌恶的眼又增加了一种憎恨的蔑视。

我一哆嗦,急忙站了起来,然后看清她手中拿着的是我那日在艾染家画的画,那上面还有三个字:我爱你。

妈妈静静看着我,橘黄的灯光只有一半照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轮廓显得模糊不清,更增加了那种令我惧怕的高高在上的气势。

“安心,这是什么?”

“这……这是……”

我看着她,再看着她手里的画,心仿佛一半在火里,一半在油里,煎熬着,不知如何开口。

她轻轻笑了一下,走到我的身边,一把把我拽到了穿衣镜的前面。

吊灯发出的光异常的耀眼,空气中混合着香水的气息,仿佛有淡淡的一层雾气氤氲着。

我们的眼神在镜中交汇,我注意到妈妈的脸色变了变,微笑凝固在她的脸上,是一种奇怪的类似痛苦的表情。

“你也配喜欢艾染?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副德行,从头到脚,你哪一点配得上他,站在他的身边你整个就是一个怪物!”

“啊!不要说了。”

我的心在冰冷无情的言语下,碎成了一片一片,可是我无法反驳她,镜中的女孩儿,臃肿得仿佛被吹起了气球一样的身材,小小的眼睛,粗糙的皮肤。

而他呢,美丽的天使,黑曜石般的眼睛迷漫着剔透的清澈。

我不敢再看,不敢再想,是的,我从来都不敢看自己……

推开她,尖叫着跑了出去。

顺着道路,昏黄的路灯奔跑。

奔腾的思绪,自己在寻找什么,追求什么?

莫名的牵引,我来到了那座小小的教堂。

面前悬挂在十字架上痛苦着的耶稣,昏黄的光束照射在面前的像上,只能看到一片灿烂模糊。

“上帝,你说世人是你的子民,所以你爱所有子民,从不抛弃。那么我是什么,我是不是被你所抛弃?”“上帝,我嫉妒你,我嫉妒你可以得到他的爱,我真的很嫉妒,请告诉我被爱是什么滋味,被他爱是什么滋味?我用灵魂渴望着他能像注视你那样注视着我。”

身后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我没有任何回身的意思,只是安静地把合着的双手支撑在了额头前面,默默地祈祷。

有几个人进入了小教堂,在距离我几步之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短短的影子有一些笼罩到了我的身上,因为是教堂,所以我并不担心,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痛苦的、来寻求解脱的人。

直到戏谑的声音响起,我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瞧瞧这是谁?不是我们校花的妹妹,那个出名的丑女吗?”

几个穿着本校衣服的少年,歪歪斜斜地站在那里,他们的瞳孔散乱,身上充斥着烟酒的刺鼻味道。

“还哭了?要是她姐姐可以称得上是梨花带雨,可是她,恶……”

恶意的声音,我起身想要逃开,可是被他们堵住了去路。

“哈哈,别走啊,跑什么?”

其中一个少年哈哈大笑,从怀中拿出一袋雪白的粉末。

“你们上过丑女吗?我们打个赌,你们谁要是有勇气上她,这袋东西就归你们!”

几个少年顿时尖叫了起来,眼中放出了精光。

“上好的货色。”

我怕极了,发出了如垂死的一声低鸣,想要推开他们逃走,可是下一瞬间我的腹上狠狠地挨了一拳,我觉得整个胃倒了一个个,剧痛让我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力气挣扎。

“可是这个女人太丑了,看着就不举。”

“脸蒙上不就得了。”

我的嘴被堵上,面孔被蒙上,某种恐惧的情绪在我的脑海里面炸裂开来。

粘腻的手掌,污辱性的言词,身体被摆成了屈辱的姿势。

痛,真的很痛。

身体似乎成了疼痛的同义词,从发梢到指尖……都被遍布那种让我欲哭不得的痛,身体从内部开始腐败,然后把痛苦传到每个细胞,我毫无选择地接受着打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遭遇这些,上帝啊,难道我真的是被你遗弃的子民吗……

我坐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灿烂的夕阳从窗外斜斜洒入,然后又全部黑暗。

灯蓦然被打开,刺目的光一下子射进眼里,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艾染站在水晶的灯光下,长长的睫毛包裹着像漆石一样的眼睛,沉静而优雅。脚边留下了明亮斑驳的影子,为整个房间带来了温暖明亮的气息。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脸色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了吗?”

不要想了,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永远不要去想了,曾经以为逃开了,谁知道还是逃不开。

闭合上了眼睛,我深深地呼吸,仿佛要把整个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挤压出来似的用力再吐出来。这仿佛是一个神圣的仪式,一个把什么杀死在身体里的仪式,当把这个动作反复了数次之后,我张开眼睛。

“没有,只是想跟你一起去买菜,所以在等你。我……很怕一个人。”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是我想我的眼神泄露了什么,他的眼底出现了我不敢读懂的东西。

他弯身吻上我的额角,低低地笑着,温暖的唇不断地把带着热气的呼吸喷洒到我的肌肤上。

“小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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