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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花开
1946年1月,天皇发表《人间宣言》,强调天皇与国民间的纽带既非产生于神话和传统,也非来源于天皇是“现御神”、日本民族优越于其他民族等虚构观念,从而否定了天皇的神格,宣称自己是人。
广州市□□局训令(民国35年1月22日):现奉社会部电开报日本南支派遣队在粤捕我国儿童数千名,图运回国,日投降后,此辈儿童流浪四方,武昌已有发现。仰各处注意调查此类难童,如发现应予收容救济。落款为当时的广州市□□局长李国俊。
日军掠夺这些儿童为增加人口或作为补充兵源之用,及驾驶自杀性飞机,杨四斤便在这批孩子当中,他们许多人在战争中失去了至亲。
失去至亲的还有水上源藏的儿子,在武汉俘虏群中询问父亲的下落,他的父亲自杀死了。
水月楼。
“外婆,我掉了好多头发。”
白梅一脸恐怖。
那营养不良的黄头发,那黄毛丫头的头发。
“别怕,外婆把头发种到樱花树下去,春天就长出来了。”
吉野友和把白梅的头搂在怀里。
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受了辐射,白梅已经在□□躺了半年了。
外公伊藤赤彦为了养家在长崎兵工厂拼命工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不知道外公已经在8月9日永远消失了,气化了。
“樱花很快会落下来,我快要死了吗?”
“不会,你的病会好起来的。等你爸爸妈妈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外婆,为什么美国人这么恨我们?”
“因为我们先炸了他们。”
“那么多中国人恨我们,爸爸妈妈还回得来吗?”
“大和尚会保佑他们的。”
白梅睡着了,她太累了。
她枕着樱子留下来的和服。
梦中她长大了,穿着妈妈的和服跳舞,美丽无比,樱花伴着她一起飞舞。
妈妈要她照顾弟弟。她觉得太累了,睡了。
南方的天空飞来一群丹顶鹤,鹤上是爸爸妈妈,终于盼到爸爸妈妈回来了,给她带回来好多吃的。他们一家就坐在樱花树下吃啊喝啊,白梅跟着妈妈学跳舞,她也不想去美国留学了,她只要一家人团聚。
舞着舞着,白梅身上长出翅膀。白梅挥动着翅膀,追上了那群北去的丹顶鹤,白梅发现妈妈也在鹤群里,白梅蹭着妈妈飞,她们要去雪梨花那里,那里春暖花开,还有美丽的梨花姑娘。
飞啊飞,却怎么也追不上,白梅的眼泪都急得掉出来了。
白梅在吉野友和的怀里醒过来,眼前的外婆一片模糊。
“外婆,你不要离我那么远,我好怕。”
“外婆就在你身边抱着你啊,白梅,你的眼睛怎么了,看不见了吗?”
吉野友和的眼泪掉在白梅光秃秃的头上。
“外婆别哭,我听见丹顶鹤的声音了,后面掉队的在哭啊,我听见花开的声音,樱花在分瓣,那声音多动听啊,沙沙作响。”
吉野友和把白梅抱到窗边,白梅听得更清楚了,脸上浮现出少见的笑容。
那是天使的笑容。
吉野友和把白梅放回榻榻米上,哪里有一群千纸鹤在围绕着她。
吉野友和看见一轮如血的太阳披着白色的面纱,这个春天的早晨很清冷孤寂。
“大和尚,请带这迷途的羔羊走向一条充满阳光的路吧,哪里没有欲望;请带这开在路边的白花回到她的故乡,那里四季如春。”
吉野友和朝着太阳拜了拜。
以前这个时候是她起来给白梅和爱子煮鸡蛋的时候。吉野友和觉得那一轮如血的太阳披着白色的面纱正像早上破壳的鸡蛋黄披着蛋清。
她的外孙女也许要到天上去吃鸡蛋,不再吃她手中的鸡蛋了。
其实她家中的母鸡几天没吃,早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