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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7章 苻水桃花

十万大军就在身后,严瑛闭目,席地而坐,不动如山。

他一身黑丝袍,领口袖口镶着金边,肩头处绣着一枝桃花,妖艳蜿蜒至腰际。袍子贴身,勾勒出他颀长的腰身。

一头黑发披散身后,随着大风扬起,抚过阴柔精致的脸庞,再加上他一副沉郁的表情,他坐在那儿,就像……

魔。

妖野的魔。

旁边的人愣愣看着他,没有人敢上去打扰。

他知道自己清醒着,所以现在他不是在梦中,他是在回忆。

他终于可以将事情回忆完整,而不用每次在最困难的关头醒来。

那夜,他的父王将他看作了母妃想强行侵犯他。

那个最紧张的关口,他心中是那般恐惧,但他不能就这样承受,他想起他母妃的话,人要学会保护自己,便萌生出一股力气,狠狠咬了父王按住他的手,趁父王吃痛的片刻,一脚踢上刚才挣扎中从腰带里掉出的折扇,击中父王的后背。

父王从他的身上跌下,他趁机爬起,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

可下一刻,他的脚被扯住,他狠狠地倒在地上,父王的身子再次压了上来。

“桃妃,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逃离孤王身边,孤王绝不饶恕你!”说完,他的脸上又被扇了几巴掌。他挣扎,可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挣得过身怀武艺的父王!

他知道不应绝望,但他真的好害怕,他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啊!救命!”

可是没有人理会他,门外的下人们一定听到了他的求救,他们为什么不来救他,只因为现在压在他身上的,是一国之王吗?

“救命……”他颤抖着,喊不出来了。

他闭上眼,万念俱灰。

门外有了动静,有个声音大声道:“父王和十三王弟在里面?”

“回七王爷,是。”

是七哥!他的心里腾地燃起希望,再次大喊:“七哥!救我!”

门外又有声音传来:“怎么回事?还不快开门!”

“回七王爷,王上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准进去打扰。”

“七哥!七哥!”他大声喊。

他的肋间被重击一下,他听见父王沉声喝道:“谁敢进来!”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道,“桃妃,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你永远只属于孤王一人!”

门外安静下来,他再次绝望。为何上苍这般捉弄人,既然总是让人绝望,又为何让他看到希望。

为何到最后了,还要让他看到什么亲情、道义,狗屁不值!

就在父王要撕裂他的一刹那,门被撞开。

“父王你喝醉了!”父王从他的身上被推开,他离开冰凉的地,被拉了起来。

他脚还是软的,站得不稳,就听见七哥低沉的声音:“好好站着!不准倒下!”

他咬着下唇,扯扯破碎的衣衫,终还是稳稳站好了。

“你——你也跟我抢桃妃!”

七哥阴寒着脸,上前在父王身上一点,父王立刻倒下。他走到他前面,脱下外面的衣衫,罩住他,扯着他走出去。

他弯腰捡起扇子,跟着七哥踉踉跄跄地走。

不知道走了多远,他身上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终于,七哥停下,他转身朝他道:“今夜之事,再委屈也要当作没发生过,明天,他还是你的父王!”

他紧紧握住拳,咬牙道:“我知道。”

一夜之间,所有在父王寝宫守卫的人都消失了,父王、七哥,还有他都没有再提这件事。但他知道间隙还是产生了,父王可能是对他有了份愧疚之情,想把王位传给他,可他一味放浪,就是没有王子的样子。

父王始终对七哥心怀怨恨,在临死之前,对七哥赶尽杀绝,七哥逃到了姜宁。

可在父王死了之后,他用尽千方百计,帮助七哥回到严国,夺了王位。

他就是要做忤逆父王的事,他就是要让七哥成为严王。

他兀自沉浸在回忆里,也没有听见旁边轻柔的脚步声。

“妖孽,真是妖孽。”凉凉的声调响起。

他睁眼,看见曹苏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妖孽在哪?”他哑声问。

她伸出手指,画了个圈,最后指定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何时变成妖孽了?”

她扯扯他的脸皮,“怎么不是?你说你,没事长这么好看干什么?”

“我长得像我的母妃。”曾经,他还很痛恨这一点。

“就是那个令帝王神魂颠倒的桃妃?”

他点点头,的确是令帝王神魂颠倒,他也曾痛恨过这一点。

她轻笑,“真可惜,没有人为你神魂颠倒。”

他笑,虽然知道她在开玩笑,但心头还是有点失落。

他知道她对他有情意,但她向来是以家国为先,否则就不会苦苦守着那个誓言。若换成是他,管他什么毒誓,他不想做的,就是不做。

但她不是。她以家为重,以国为重,她的父亲就是看准了这点,加上她天资超人一等,才会想到把她嫁入王室,辅佐君王。

他不是她心中的第一位,她自然不会为他神魂颠倒。

“嘿,很失望?”她继续扯着他的面皮,“好吧,我大方点。哪天你死了,我不会陪着你;我死了,你也不用陪着我。”

他怔忡地望着她,她笑着,“我们的爱情就到我们其中一人死时为止,你说可好?”

他哑然,然后大笑。

苏苏啊,苏苏,他从未跟她讲过他的心结,但她却感觉到了,还想着法子来解开那个结。

是啊,爱情是他们两人的事,又何必扯上他人。又何必像父王一样,在母妃死后,因为爱给别人带去痛苦!

他展臂搂住曹苏,“好。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

他本该成魔的,但因为七哥,所以他充其量只是个妖孽;又因为有了苏苏,他才会有变成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又怎会让你轻易死去。”她红着脸,呢喃,“别人都在看着呢。”

“让他们去看。”

曹苏揪揪严瑛的衣服,轻声道:“你真要领军?”

严王下令,让严瑛领兵拦截由寻平归来的大军,灭了国丈的势力。

十万大军的军权交到了严瑛的手上,不是代表信任,而是一种打击。

仿佛就在说,我就是把十万的兵力给了你,你也不敢反我。

严王先是对他赶尽杀绝,后是利用他编排罪名进军寻平,现在又如此侮辱……

“我要若是你,就领了这十万军,和姓纪的合流,夺了严王的王位。”曹苏咕噜。

严瑛微笑,“但你不是我。”他不能舍弃七哥,就像她不能舍弃曹家一样,“况且,我对王位没有兴趣。”“那夺回来之后,再还给他,挫挫他的锐气也是好的。”

他失笑,他并没有什么报复之心,只是有些心寒罢了。

他记忆里的,总是那个破门而入的七哥,对现在坐在王位上的严王,感觉有些陌生了。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我接了虎符,代表我下了决心。”

“可是你心里不快活。”想到那天夜里,她被人用刀架着,就很是不痛快。

“我心里的不快活都被抢去难受了。”他笑着,眯着眼,看着前方,“等败军一来,我就出击。”

仗,开始打了。

从寻平败回的大军,惊见有人拦截,大乱。

领军的是纪国丈的第二个儿子,他不知兄长已死在严瑛手下,还想拉拢严瑛,以求全身而退。

严瑛朝他射了一箭,表明了他的立场。

至此,对方才知道,这一仗,是生死之仗,倘若没有在这里杀死严瑛,就会被严瑛杀死在这。

对于双方,均是背水一战。

曹苏在远远的山头,看着黑马上穿着战甲的严瑛,脱去了平日的阴柔,收起了桃花折扇,腰挎着大刀,终于成了一军之帅。

她叹息着:“严王,严王,你究竟是要借谁之手杀谁?”

冬日的风,似锋利的刀子,夹杂着沙粒,铺天盖地。朦胧的视线里,那个高大的身影举起了手里的宝刀,再有力地挥下。浑厚的战鼓响起,呐喊声震撼大地。风沙间,兵刃上的白光竟连成了一片,比天上的黄日更加刺目。

曹苏是第一次直击战争,才真正知道当权者的一句话究竟值多少人命。

在战场上,能留下全尸,就很不错了。

曹苏不忍再看那些断手断脚和地上的头颅,旋过身,闭上眼。

闭了眼,听得就更清楚。明明风声就在耳旁呜咽,但是她就是听得到兵器相接的声响,甚至连刀切进肉体的声音,鲜血从血管喷射而出的声音,她都好像听得一清二楚。

她咬牙,手紧紧捂住耳朵。

不去看,不去听,她就看不到满地血流成河,就听不到惨叫声嘶力竭。这样,她的心就会觉得安宁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捂着耳朵的手早已发疼,但她一动不动。

直到一双健臂从背后揽过她,熟悉而又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气味袭来,她才睁了眼。

她覆上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感觉上面一片湿黏。

“你不想看,不想听?来不及了,苏,已经来不及了。我入地狱,你也要随我一同万劫不复。”

黄土堆积而成的高原,没有任何屏障,两军对垒,也变成了硬碰硬。

但纪军没有任何粮草的补给,后头的寻平刚刚把他们赶出来,严国的补给是万万不会到他们手中的。又加上冬季的寒冷残酷得可怕,狂热的求生欲望,让他们的攻势变得可怕。人到了生死关头,往往力量大得骇人。

这才是这场仗真正困难的所在。

既然知道硬拼士气比不上,严瑛索性一拖到底。

对方来叫阵,他不理;等对方喊累了,回去了,他再出击。

对于纪军来说,敌军不肯正面交锋,又突破不了敌军防守,时不时的游击骚扰叫人发疯。

在冬季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们终于临近崩溃。

在第一声破冰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最后的战鼓也同时敲响。

两军厮杀,连日月也无光。

直到最后,严瑛冲入敌阵,割下敌军主帅头颅,伴随着敌兵绝望的哀嚎,这场打了两个多月的仗,终于完了。

曹苏不知该不该松口气。

严瑛脱下战甲,换上黑丝袍,腰间插好折扇,牵起她的手,轻柔道:“我们回瑛王府。”

等曹苏真正踏上严国都城茯水的时候,已是早春时节。

桃花开了。

软春,碧桃,十里红。

她欣喜地看着茯水江畔蜿蜒的桃花,不尽赞道:“好个桃花春水!”

“我算是应了当初的诺言带你来看桃花了吧?”严瑛在她身旁笑道。

她笑弯了眉毛,“你果然言而有信。”

瑛王府处在桃花最盛的地方,曹苏刚刚在门前站稳脚步,就见一个带着馨香的身子从她身侧飞进严瑛怀里。

“瑛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他们说你什么谋反是假的!”

曹苏挑挑眉,转头看见一个娇柔的小姑娘在严瑛怀里磨蹭。

严瑛看见曹苏直盯着他们,难得尴尬,推开那个姑娘,道:“纤薰,快站好。”

姑娘嘟起嘴,像是完全没有见到曹苏一样,撒娇道:“瑛哥,我见到你高兴得很,你见到我就不高兴吗?”

严瑛哪敢说高兴,只得道:“纤薰,见过……呃……”他想介绍曹苏,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名字。

曹苏微笑道:“我姓萧,单字一个璋字。”

严瑛哑然,萧璋,嚣张,她真把魏子任的话当真了吗?

那个叫纤薰的姑娘也是一愣,但看严瑛一开始唤不出她的名字,当她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路人甲,只是笑道:“我姓严,名唤纤薰,萧姨。”

曹苏停滞一下,然后大笑,“好个‘纤茎窈窕擢薰风’!严瑛侄儿,你有个好妹妹!”

严瑛恼怒,沉着声音道:“纤薰,叫萧姐姐。”

严纤薰本不愿,但是不能让严瑛也跟着她小了一辈下去,只有不甘地叫了声:“萧姐姐,我年纪小,不懂事,别跟我计较。”

曹苏笑着摆摆手,“哪里哪里。我累了,可能去休息?”

严瑛连忙上前,扶住她,领着她进了府。

严纤薰在后面一跺脚。

好个几月在外,先是舟马劳顿,然后在高原上生生吃了一堆泥土,现下,好不容易终于回归繁华,曹苏沐浴之后,舒服得眯起了眼。

她窝在贵妃椅里,舒了口气。

严王要严瑛回府,他自是听令的,那她也只有跟着来。

只是,严瑛回来,是生机,严王若要杀他,早有了千百次的机会了;而她,一踏上茯水,便如身入龙潭虎穴。

骁虎营的人在建安都曾见过她,她的身份严王了如指掌,不然也不会用她的命要挟严瑛。

建安曹太后生生落到了严国,严王会放过她吗?

她若是严王就不会。

此时,严瑛推门而入,轻声道:“吃饭了。”

她笑着朝他伸出手,他握住,拉她起身。

他们携手来到厅堂。严瑛将她介绍给了下人,俨然把她当王府的女主人了。下人们训练极好,皆不动声色。只是,在听到她的名字时,还是有人难掩惊异。

同桌的还有尚未离去的严纤薰,她这才意识到曹苏的重要性,一双与严瑛迥异的杏眼,直直瞪着曹苏。

曹苏不以为意,坐下,拿起筷子,也不等严瑛,自行取了口菜。

严纤薰脸色不悦,道:“萧姐姐可是饿了吗?瑛哥还没动筷呢!”

曹苏一愣,才会意过来,笑道:“瞧我,没有一点礼性。”她将筷里的菜放回,笑眯眯地看着严瑛,“应是主人先用的。”

她在席上,一向是众人等她先动筷的,就连建安王都不敢先于她。所以,刚才她哪有想到,直接就取了筷子。

严瑛被她的笑笑得背后凉飕飕的,只有夹了一筷子她先前取的菜,放入她的碗里,附在她耳边道:“什么主人客人的,你一贯当惯了主子的,这里虽不比你的王宫,但是也任你逍遥。”

曹苏抿嘴一笑,“什么任我逍遥,好似我要做什么苟且之事一样。”

严瑛闻言,眼睛亮晶晶,“我不反对。”

曹苏笑着敲敲桌边,“吃饭吃饭。”

严纤薰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心里非常不舒坦,只是一个劲儿地瞪曹苏。

曹苏在她目光的亲切关怀下,仍是吃得津津有味。

如她所说,她是饿了。

曹苏一吃完,便入了主寝,说是要睡了。严纤薰又是一脸怒容,严瑛几句话将她送走,也进了卧房。

他刚入门,就见曹苏趴在床榻上,衣裳也未脱,睡熟了。

严瑛知道一路风尘,累坏了她,便帮她脱了外衣、鞋子,散开她的头发,自己也宽衣上床,将她搂进怀里。

心疼她一身娇贵,却为了他东奔西跑,就将她搂得更紧些。

以她的聪明,她当然知道自己若是进了严国,会有多么的危险,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他。

头一次,有人这么信任他,就连七哥几番猜疑试探,也让他寒了心。只有她,说她聪明,可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傻傻地跟着他走,连丝质疑都没有。

可说她笨,天下敢说曹苏笨的人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了。

他怜惜地吻吻她的额头,抚弄她半白的头发。每日她总是很小心地将白发隐藏住,他知道她很在乎,毕竟她还年轻。

不知道,他在她身边分担,能不能将她的白发再变黑?即使不行,他也不会让她的白发再增多了。

不管怎样,她信他,他就会保护她,谁也不能在他的眼下伤害她。

即使是七哥也不行。

因为睡得太早,半夜里,曹苏醒了。

她发现那个男人紧紧搂着她,嘴角勾起笑,轻轻将脸颊贴向他的胸膛。

“醒了?”他的声音有丝低哑。

“嗯,吵到你了吧?”

“没有。”

她笑着,“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会睡在你的床上。”

他知道她是感动,她感动她可以分享他的过往,但是她知不知道这么一句话,足以让一个男人变成野兽?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在正常的范围:“我在这里也住了好些年了。”

不同于其他王子,他十二岁就有了自己的宅邸,算起来,他住在这里已有二十多年。

“可是舍不得?”她问他。他总有一天要离开这的,他已答应她,当一切都结束后要跟她回建安。

他摇头,“我走了,大不了宅子易主,再狠一点,宅子倒了,地皮还在,便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他的语气放柔,“但我若是离了你,就像心被挖走了一般。”

她脸红,“你倒是习惯甜言蜜语。”

“我本是肺腑之言,奈何你当作虚情假意。”他口气好像很是惋惜。

她装作没听到的样子,闭上眼说:“我要睡了。”可是嘴边带着笑意。

他也笑着吻上她的眼睑,她缩着头躲避。他岂会轻易地放过她,他勾住她的腰,将她牢牢锁在自己怀里,亲吻如雨落在她的颊上、颈间……

再往下。

她微微张开眼,侧首,看见窗外明月柔光似清泉。她十指插入他的黑发,仍它如丝般滑过,指尖细腻的触感,隐喻、羞涩,而又狂妄。

狂妄到要将这本是阴寒的春夜点燃。

温度急剧上升,可又如他的吻一般,会偶尔停歇,留下一片温柔缱绻。可这样的一丝低回的腼腆,总是让翻天覆地的狂烈,撕破了遮掩的面纱。

将另一种炙热,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夜的凉气中。

直到她一声幽柔的喟叹,仿佛春花破蕾的声音,青涩却难掩欢愉。可覆住她的严瑛浑身一震,手紧紧揪住床单,转了又转,身躯终于在僵直之后,崩溃。

他埋头在她怀里,一动也不动。

“为什么?”她幽幽地问。

他的手指缓缓在她雪白的手臂上滑动,滑过上面鲜红的红点。

她嘲讽地轻笑,“你在乎这个?”她跟他在一起,便一定会被人说为私通,反正是迟早的事,何不活在当下?

他扬起头,啃噬她的唇,“哼,真在乎,我又怎会勾引你。”

啊,终于承认了,这个狡猾的男人,终于承认是他用卑劣的手段勾引了她,让她与他共赴万劫不复的地狱。

可她竟还傻傻地心甘情愿。

“你的身子同你的心一样,都是我的。也只有我才能得到你。”他的语气极其傲慢,她唇上的吻,霸道而凶狠,“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突然放声大笑,一掌贴上他的额头将他推开,又弯腿将纤足放在他的胸膛上。

一使力,竟把他踢到了床下。

“王爷,现在若不是时候,你就先出去练练功吧,我看你忍得颇为不舒服呢!”

数日已过,曹苏住在王府真如同女主人一般。

飞花满城,鼻间尽是桃花软暖的春气。

曹苏伸手,接下一片落瑛,仔细端详粉嫩的花瓣。

“真美。”她赞道。

然后轻轻捻起花瓣,放入唇间,细细品尝。

“你饿了吗?”一旁的严纤薰瞪大了眼。

她低低一笑,媚眼如丝。

这不食烟火的小丫头,怎知这细腻的花瓣便如他的唇般,滋味甜美,又怎知这漫天纷繁的落英,比不上他动情时的一笑。

她这样魅惑人的笑,却让单纯的严纤薰红了脸,心中越发认定此女为以美色诱惑严瑛的妖女,心里又是对严瑛失望,又是不甘心。

“你……你,你别以为进了严家的门,就能成为严家的人!王上这次接瑛哥回来,还帮他平反,是要好好器重他的,王妃又岂会让你这样的人当!”

曹苏瞅着她,似笑非笑,“将心比心,你以为女人接近严瑛,都是为了当一个王妃?”她王后、太后都当过,又何须自降格调去当什么王妃?

严纤薰脸一白,她自己就不是为了王妃这个位置绕在严瑛身边的。她狠狠道:“你配不上他!”

曹苏缓缓凑近她,细声道:“你又凭什么认为你配得上他?”

严纤薰脸涨得通红,“凭我是郡主,凭我姓严!”

只有流着同样高贵的王族血,才配得上!

“哈哈!”曹苏抚掌,“这就是王族的自傲吗?倘若你真气壮,何不亲自去严瑛身边,看他愿不愿你配上他,又何必对着我这样的女人大呼小叫?莫非……”她在严纤薰耳边吹气,“你是怕在你心爱的瑛哥心里,你连我这种女人都比不上?”

严纤薰被说中心事,又气又委屈,一把推开曹苏,眼眶通红,“我在瑛哥心中虽渺小,但你也不能独霸!”

曹苏侧面轻笑,酥手轻挑,黑色的扇面覆住半边的面容,只留一双翦水秋瞳。

那扇面上的桃花,还是那般妖艳。

严纤薰倒退几步,不敢相信。她竟然有严瑛的扇子,严瑛竟然将他的扇子给了她?

她不敢相信,就只有逃离,转身跑开。只在身后留下几滴清泪。

曹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脸冷了下来。

最后,她哼了声:“无聊。”

她细看手中的扇子。扇面看似是纸,实是极薄的精铁,柔韧无比,可展可收,也可插入人的咽喉。而扇骨更是折不断,打不烂,却无铁器的厚重,轻盈到她一个女子也能将扇子玩转手中。

他说,这扇子是他母妃打造给他的;他说,他的母妃告诫他,做人就要像这扇子一样,不管外表如何,都要有副铮铮的铁骨。

那个柔弱的、千娇百媚、令帝王折腰的桃面美人,竟颠覆了她赋予她的所有印象。

原是那样的母亲,教导这样的严瑛。

这柄扇子,严瑛亲手交付她,对她来说,在这茯水城里,便是一项防身的利器。

只是牛刀用来杀了鸡,没想到先用来赶跑了严纤薰。

“无聊?”不知什么时候,严瑛站到了她的身旁,接过她手中的扇子,在手中把玩,“跟纤薰斗让你提不起兴致?”

曹苏瞥了他一眼,“她连敌人这个身份的边都够不上。”

他笑,“是了,那你一个劲地赶她做什么?莫非是怕她继续留在我身边会有危险?”

她沉着脸,怒视着他,“你倒是不在意,跑外面跑得更勤了!”

自从严瑛安稳地回到都城之后,原先潜伏在暗处的势力,开始抬头,希冀附上仍旧风采无限的瑛王爷,不管是出自怎样的目的。

“你现在接触的人越多,今后死的人也越多。”曹苏狠狠道。那些人都以为严瑛仍被严王看重;却不知,当他们接触严瑛的同时,严王正看着是谁想拉拢严瑛。

他看得一清二楚,就知道,若有一天严瑛真的忤逆他了,是哪些人会出手帮严瑛,而趁机反抗他。

严瑛只是若无其事地笑,笑得极为轻柔,可嘴里的话语却是那么险毒,“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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