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泪流了出来，我对他说，“对不起，娘亲不好，我不是个好母亲，我没有尽责……”我趴在地上，手深深地抓进泥土，狠狠地握紧它们，心底仿佛被戳穿般疼痛难当。我心痛得似要窒息。念城，他那么懂事，我明白他不会怪我，可我心疼，心疼他还如此幼小却独自面对一切。
念城，他才五岁就要面对战争，面对失去家园，失去他的父亲，与我分离。可他如此稚嫩，每天却活在了期盼里。而唯一期盼我来看他时，却是诀别，我怎能不痛？我的孩子，我无法想象他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想他了，疯了似的想他。可他不在了，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在期望中被绞杀了，一切都不在了……不在了……
我懦弱地趴在地上哭泣。我恨，恨宫慈，恨她又让我做抉择。我的娘亲，宠我爱我的娘亲。我恨她，恨她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没有逃避的余地。母亲，她为何总给我出难题？为何总要戳伤我？为何每当我流血哭泣时，她才住手？
身后的清明哲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把我扶了起来，温柔地擦净我脸颊上的泪痕，轻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把我拥入怀，把我的头按到他的胸膛上，企图给我安慰。
我在他的怀中哭了，我咬紧唇，颤声道，“我恨她，我恨她。”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听到风掀起衣衫的声音。我把头埋入清明哲的胸膛，眼泪濡湿了他的衣衫。他温柔地抚摸我的头，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暗藏着怜惜。他亲吻我的发，只希望用全世界的爱来抚平我的伤口。
哲，他的怀里永远都干净温暖。哲，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他总能让我依靠，总能给我安稳的依赖。我贪恋他的一切。我失去了所有，什么都没有了，可哲，我怕伤害他，我爱他，却怕伤害他。
我紧紧地搂着清明哲的腰，闭上眼，心酸落泪。从我们订婚，到和亲，再到现在，这一路走来的荆刺坎坷令我疲惫，这条相互依偎的路竟如此艰难。
我像孩子似的吸取清明哲的温暖，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我不敢相信他们，再也不敢相信谁了，可我相信哲，我只能依赖他，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失去念城我曾想到了死，可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质问自己，淮阳，从和亲到现在，你牺牲，顺从，可结果呢？你还剩下了什么？这难道就是命运？不，我要反抗，该反抗了。
从墓地回到清明府后，我就变得更加沉默，整天不疯也不闹。这让清明哲更为担忧。他最怕看到我面无表情时的深沉模样，那神情总会令他不自在地打冷颤，很可怕。可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因为我爆发了。那些年来所承受的委屈在一瞬间便倾泻出来。它们汹涌澎湃，仿若愤怒的洪水般淹没了一切，淹没了母亲，淹没了皇宫，以及整个皇权，动摇着大禹王朝的基业。
那天晚上，我突然对清明哲说“哲，我要杀宫慈。”
清明哲一脸疑惑地盯着我，差点痛哭流涕，“总算有反应了。”他以为我还在说胡话，根本就没当回事，可我却突然捏住他的下巴，锁住他的眸子，平静道，“我要杀宫慈。”
清明哲再次怔住，一脸狐疑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喃喃道，“又坏了？”
我闭上眼，良久，我突然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清明哲的脑袋在瞬间就坏掉了，暂时缺乏了思考。如果这样疯，他非常乐意接受。
空气中飘浮着异样灼热暧昧的气息。我们深吻，沉浸在对方的柔软爱恋中。他把我禁锢在怀里，贪婪地索取我给予的温柔。良久，我松开他，盯着他的眼睛，平静道，“哲，我需要你。”
清明哲的脑袋似乎还迷迷糊糊的，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旖旎中，没反应过来。我突然依偎在他的怀里，魅惑道，“我需要你帮助我，哲哥哥？”
这声‘哲哥哥’叫得清明哲心虚，暗道，莫非恢复正常了？他把头埋入我的颈项，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淡道，“我会扶着你，一直。”声音平静，云淡风清。
我闭上眼，一脸欣慰满足，我们静静相拥。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淮阳，这个男人你不能错过了，若没有他，那你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清明哲，我爱他，我要紧紧地抓住他，不松手。也在那一刻，哲突然笑了，一脸狡猾，总算是苦尽甘来。可他错了，我也错了，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终究没有走在一起。
第二日，我与清明哲坐在八角亭下谈论朝中局势。我一身简单的白衫，发髻微微松散，那头青丝上只佩戴了一朵洁白的雏菊。那张苍白清瘦的脸庞未施脂粉，神态平静淡然，那双如水般的眸子深邃冷漠，看不到任何思绪。
许是默契，因为清明哲居然也一身白衫，那头青丝随意松散，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我们在亭中细细分析朝政的各个细节。也在这时，何允来了，当他看到我们时，微微一怔，待行礼后，调侃道，“好一对逍遥的闲人呢。”
清明哲惬意闲暇道，“就准备来折腾你这个忙人儿。”一脸不怀好意。
何允一怔，立刻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唏嘘道，“如何折腾？”表情夸张丰富。
一听这话我与清明哲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力挽狂澜。”
何允呆了呆，惊异地望着清明哲，唏嘘道，“你准备下水了？”
清明哲哭笑不得，我淡淡道，“是我的意思。”
何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清明哲，仰天长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声音滑稽搞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