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我逐渐醒来,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回想梦中种种美好时光,顿时感到恍然若失,仿佛珍藏已久的宝贵事物于在那一刻,消失殆尽。
我掀开被子,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好像身体也轻松了不少,只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此时的我才发现,桌上整整齐齐地叠满着批阅完了的公文。
“银香!”
“姑娘!银香在呢!在呢!怎么了?”
银香匆忙推门而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的折子是不是被人翻动过了,那人竟替我将这一堆都写完了!”
“姑娘真是睡糊涂了!昨天晚上除了绿意姐姐可是谁都没进来过,她哪会看什么折子啊。”
我愣了愣道:“哥哥呢?他也没来过吗?”
“没有。家主最近总是彻夜未归,不知去处。”
“他啊,是该说教说教了,也不知道背着我去干了什么坏事。”
“有下人在传,说家主他是去温府了哩!”
温府?他又去姐姐那儿?哼!就知道跟姐姐呆在一起,连我这个妹妹都不管了!
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而哥哥回来后,我质问他去干什么,他又只是红着脸打发我,莫名其妙。
只是在打发我的同时,他为了扯开话题,告诉我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老祖父病危,我等要速去扬州参加他的葬礼。
实话说我对这位老祖父印象不是很深刻,就连见好像都没见过几面,只记得他曾经有着很长很长的白须,最后被贪玩的我剪掉了,从此以后交际甚少。
我该不该去找小枫告个别呢?恐怕一去就得住上个十天半月,那可不就见不到他了。
可是我和他现在这个情况,我去说反而有些不合适,更加显出我对他的关心不舍和离不开他的这份感情了。
我纠结万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便踏上了去扬州的路。
整日闷闷不乐的,别人还真以为我是在为祖父的死而感到伤心,其实不是。
“小姐,你为何愁眉不展?”绿意端来西湖的龙井茶。
我苦笑道:“身边似乎少了点什么,有些悲凉罢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爷子会明白您的孝顺的。”
我无言,不与之争辩。
当时我心想:我一门心思想小枫,阳寿终究有限,老爷子的确走了,但好人死后进入极乐世界,何不快乐?难过的也只是这群凡人罢。
我从未想到,后来的我竟然也会像如今的这群凡人一般,为一个个因老死或是病死而离开的生命感到悲哀,我从未想过,我这一百年来坚定的思想,竟会被凡人打动、摧毁与改变。
“如若实在难过,瞧瞧船外的水景,心情也会放松的。”
可这水景千般好,不及小枫那般好!我思小枫这一桩苦心事,又怎是吹吹风赏赏景就能够治愈的。
冬日到来,风刮得愈见猖狂了,我只穿薄薄的一件衣裳,任凭风吹起我一头碎发。
绿意为我披上披风,叮嘱我莫要着凉,我没多想只是点点头,满脑子心思不在。
绿意和银香望着我的愁容,窃窃私语着。
“我们姑娘这是怎么了?”往日活泼好动的银香如今也沉下心来。
“不知道。恐怕是有什么心事。”
“可是老爷子走了,姑娘难过?”
“我看不像,素闻小姐与老爷子没什么交情,也不常见面。到底是为什么,我倒是觉得她的心里怕是住进了个人,瞧这一离别就闷闷不乐,现在恐是在思念那人哩!”
“银香不懂,姑娘好端端的,心里怎会住进了人?”
“以后你若有了心上人,就会明白了。”
湖水清澈见底,却又深不见底。
哥哥向我走来,手上还捧着糕点。
他的眼神空落落的,和我似乎是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亲兄妹。
的确是亲兄妹,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微儿,吃一点吧,小心晕船了。”
我很爱他,他是我的哥哥,让我体会到了亲情的美好。
我含笑的眼睛眨了眨,伸出手拿了一块豆沙糕,塞进他的嘴里。
他脸上还残留着胡茬,倦容十分疲惫,但依旧对我笑着。
我又拿起一块椰蓉馅的,一口塞进嘴里,冲他憨憨的笑。
“你也别亏待了自己呀,瞧瞧这胡茬。”我一边嚼着,一边对他说。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道:“知道了,你肯定是在想阿枫,这么魂不守舍的。”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就是在想姐姐。”
他顿了顿,随即是宠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