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重生因之而卸下了迫在胸口、心口的重压,从瘫倒的地上,慢慢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慌失措。
他咬着牙,几乎从鼻腔里哼出一句话:“师尊,我这就去杀了介非!”
已经平静下来的念尊,恢复了昔日的威严和高大,他回头看着重生,又想起了刚刚魂归玄天的谷阳开合,他有些犹豫,接下来是否把这片花费了太多心血的地方交给重生看管。
听到重生想要杀了介非,念尊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介非之所以能杀了谷阳开合,其实老夫也有责任。你现在把他杀了,谷阳开合也回不来了,还让老夫一片苦心付诸东流,这绝对不行。”
重新疑惑地问:“师尊……介非……怎么和你有关系?”
念尊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说来话长……介非是不能动的,他的修行之路,必须是魔煞界的,他也必须成为至尊炽凰解封的引子。不过,是该看好他了,不能让东陆九州的修行界捞个便宜。”
重生终于站稳了身体,他看着从榻板房里走出的那些人影,说:“师尊,请放心,这片地,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守护好。”
念尊没有表态,他心里要权衡的,已经不是这一个地方了,在珑州、梧州、炀州这几个地方,他呕心沥血很多年,才好不容易积累了一点家底儿。谷阳开合的事情,已经清楚地告诉他,对这些已经魔化了的修行者再这么放任自流,出问题的就不止这一处了。
这次梧州之行,他原本是很满意地,他不仅收编了雷丘部落之王火雷贡,还联通了炀州之北蒙古贵族部落,这都是他遵循着魔煞界修行者的使命,一步步完成的。
返回珑州,是想从这里菜鸟级别的修行者里,挑选一部分人,特别加持,让他们跟着自己行走珑州、梧州、炀州各地,见见世面,经历风雨,以备日后大用。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过于想当然了。事情的变化,远远超出了念尊的预期。看来,是该好好理理这里的事情了。
重生见念尊迟迟不表态,甚是惶恐,这足以证明,念尊对他的信任远远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好。
沉默了一会儿,念尊抖了抖黑红色长袍上的灰尘,说:“现在先收拾这里的残局吧。”
重生听到这句话,满怀的失落瞬间释然,当即躬身抱拳:“师尊,该怎么办?”
念尊阴沉地说:“第一,先把这里还能带出去的人头清点一下,将现有的修行者分成碧落、夜阑、青冥、霄汉、苍昊五支。第二,凡是去境境界以上的修行者,都担任五支队伍的祭道者,让他们做好两件事,一个是管好人头,另一个是壮大队伍。第三,从即日起,给五名祭道者下死任务,以收编新人数量为主要指标,谁的人头多,收编新人贡献大,修为境界稳固得好,就把谁提上来,在珑州、梧州、炀州带队行走。”
重生满脸兴奋,他越来越尝到了指挥别人、操控他人的甜头,尤其是跟着念尊去了一趟梧州后,他亲眼目睹了雷丘部落之王火雷贡对着手下发号施令的凛然大气,更是羡慕不已。一朝权入手,看取令行时。这些点点滴滴的事情,正在激发着他的野心和戾气。
重生躬身施礼,声音洪亮:“是,师尊,我这就去办。”
说完,跨过小桥,踏上榻板房门前的台阶,微闭双眼,张开双手,向这片已经满目狼藉的营地释放出一股强大的乾元罡气,清点人数。
重生的心绪变化,怎能逃得出念尊的眼睛?
念尊阴着脸,心想:“有野心,不可怕,这才是我掌控人之魔性的杀手锏。人啊,都是需要一点野心的。你在野心里浮沉,也会在野心里毁灭。真到了那个时候,一个小小的重生就不重要了……”
……
……
素府,北院,厢房。
清晨,一声清脆的鸟鸣声自窗外响起,介非终于醒了。他睁开眼睛,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谷阳开合呢,该是死了吧?可惜了那一片绝美的山水丛林,竟然是魔煞界用来收编修行者的地方,甚是可惜啊。不过,这么多的山水丛林,为什么会记得杀了谷阳开合的这一块呢?
介非甩了甩脑袋,觉得一下子清醒多了。那一抹曾隐约在眉宇间的魔煞之气也消失殆尽,一般的修行者根本看不出来。
他试着在炕上坐了起来,四下看看,才知道自己已经身在素府,一下子感觉踏实多了。
眼前的情景让介非慢慢睁大了眼睛,更让他啼笑皆非。
炕沿边上是烟云荷,她抱着自己的脑袋睡得一塌糊涂。
不远处的太师椅上,素有容用手支着脑袋,似已进入灵境状态,侧面的身影显得优雅可人。介非不由得叹息道:“大户人家的女子,到底不一样啊,我要是在太师椅上睡着,绝对不会这么优雅吧?”
另一张桌上,坎坎也伏案酣睡,他的脑袋直接搭在伸长的胳膊上。手掌旁边,是四个酒壶。显然是喝得太多了,他的鼾声依稀可闻。
介非想了想仍是不明白,这三个人怎么还能在他的房间里睡得比自己还香?
他有些矛盾,到底是不是该叫醒他们。这时,忽然听见素有容说:“醒啦?”
说这话的时候,素有容并没有站起来,甚至连眼睛也似乎没有睁开,可是声音里满含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介非自然甚是高兴,他生怕惊扰了烟云荷的好梦,是以轻轻地掀起被子,一个翻身,从床上翻跃而下,走近素有容。翻跃的身形,帅气、流畅,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介非说:“你们怎么了?怎么都睡在我的房间里?”
素有容睁开了眼睛,满脸的笑意:“怎么,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介非身后的坎坎说话了:“喝酒的时候,像牛饮,怎么能记得事情呢?”
介非放开素有容,高高兴兴地转向坎坎:“你也醒啦,我还生怕吵醒你。”
坎坎睁开眼睛,伏在桌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变,说:“你以为你从床上翻跃而下,做的很漂亮吗?在我看来,难看死啦。”
介非皱了皱眉心,说:“我说兄弟,你会不会讲话啊?说,昨晚我喝了多少?”
坎坎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先是扫了一眼素有容,再看着介非说:“不多,喝了四壶。”
介非又转过来,走向坎坎坐着的桌子前,伸手把四个酒壶挨个儿试了试,不解地问:“我们四个人喝了四壶,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有,谷阳开合呢,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坎坎正要说话,素有容赶紧站起来,走近介非,推了他一把说:“人家喝酒是喝醉,你喝酒是喝傻了吧。”
介非努力地回想着发生过的一切,对于他觉得仿佛一场幽梦。他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一点记忆的线索都没有。
看着坎坎慵懒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很滑稽,说:“这以后不能这么喝了,这次是真的喝傻了。”
坎坎和素有容相视一笑,心里都在想:“看来这次能把介非糊弄过去了。”
偏偏这时烟云荷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本能地把手伸出去,摸摸被窝,发现床上没人,紧张得差点惊呼起来。
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转身,看到三个人笑嘻嘻地看着她,介非那张俊朗的脸上的依旧挂着阳光十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