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血光四射后倒地的小姑娘,素有容和燕云荷大吃一惊。她们怎么也想不到,那名侍卫怎么能向这位无辜的小姑娘使出如此杀伤力的一刀?
看到那位傻了眼的侍卫,他呆呆地站在小姑娘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一下子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那位女子却淡淡地看了一眼仍在抽搐着的小姑娘,迅速向青石板客栈走了进去,荆卫寇也示意曹参军带着两名女子先行离开。
因为素有容和燕云荷清楚地听到了这几位都是后宫里的人,是以,素有容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直接和士兵对峙,燕云荷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她身形忽然一动,人已站在那名杀了小姑娘的侍卫身边。
暴怒下的燕云荷立刻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侍卫发起攻击。
接连四五掌挥出,那名原本傻傻呆呆的侍卫根本想不到会有如此凌厉的无影掌,这样进攻过来,他在燕云荷连续不断地打击下,身子连连后退。
燕云荷一系列拳掌交错的仅供之后,燕云荷身形一变,忽然以掌撑地,反身倒立,双脚连环踢,那名倒霉的侍卫再也支撑不住,手里一把寒光隐约的大刀,也脱手而出,然后抱着心口软软地倒在燕云荷面前,嘴角的鲜血慢慢涌出。
燕云荷是如此的年轻,看起来就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可是这样凌厉无比高调张扬的攻击,却令荆卫寇大吃一惊。
他是大内侍卫副统领,自然见多识广。在他早年的时候,他就见过修行者之间的决斗,至今那惊心动魄的战斗场面仍在心头萦绕不去。也就是这件事,促成了立志习武,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燕云荷一连串地攻势,让他想到了修行者。面对倒在地上的侍卫,他竟然连援手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没有看清楚这一连串的招式是如何使出的,那名侍卫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在他眼里,只有修行者才能使出这样滴水不漏的招式。
想了想,荆卫寇站直身子,指着燕云荷说:“什么人?哪儿来的野丫头,如此放肆?”
燕云荷尚未从暴怒中回过神来,却听到有人敢骂她“野丫头”,原本很不好的情绪,一下子变失控了。
她气极反笑,一声冰冷的大笑之后,她慢慢地回过头,冷冷地看着荆卫寇。
这时,素有容几步跨出去,赶到小姑娘到底的地方,一只手紧紧握住小姑娘的手,另一只手伸出去在他的脖子上一探,心里一惊:“死了?”
素有容看着眼前小姑娘的尸体,只见她的脸上痛苦的表情在慢慢定格,手里还有几枚铜钱,泛着金黄色的微光。
她叹息道:“这位小姑娘是要把多余的铜钱还给她们啊,可是……”
人已死,即便是素有容也是无能为力。
可以说,人若真的死了,无论是谁也是无能为力的。修行者可以拯救世界,安抚苍生,但人的生死只能由道极玄天决定,却不是她能改变的。
素有容看着死去的小姑娘,不禁悲从心起,怒从胆生。
燕云荷大笑之后,冷冷地盯着荆卫寇,说:“我是什么人跟你没有关系,但是你们随手就敢杀人,却与本姑娘有关。我想问,这小姑娘犯了大宋的哪条律法,却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荆卫寇自知理亏,他也知道,这名杀人的侍卫还是菜鸟级别的,这次因为事情特殊,实在找不出更多的人,找他也是临时凑数,出来执行公务的。
这一路走来,他们护送有着特殊身份的人,原本是神经过于紧张,小姑娘的出现是一个意外,这位菜鸟侍卫也是履行自己的职责,只是事情却做得过头了。
荆卫寇这次确定,眼前的两位都是修行者,他偷偷地瞄了一眼素有容,只见对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还没有任何动作,知道自己必须作出解释,不然今天的麻烦将会很大,这个后果他是担当不起的。
于是他的眼皮上下翻了翻,说:“我猜,两位都是修行者。你们该很清楚,今天的这个事情纯属意外,还请两位高抬贵手。”
盛怒之下的燕云荷全然不顾荆卫寇话里的哀求之意,她狠狠地说:“即便今天这件事是个意外,你也必须杀人偿命,这是大宋律法应有之列。”
素有容也慢慢转过身,站在荆卫寇的对面,她在等着荆卫寇的回应。
荆卫寇知道,修行界与俗世界是有默契的,公开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不可。他躬身颔首道:“两位大师,我乃是大内侍卫副统领荆卫寇。今日,有重要公务在身,请恕我不能告知。这名杀了这位小姑娘的侍卫刚入职不久,对突发事件还不能很好地处理,才酿成大错。回去之后,我定会军法处置。可现在……”
燕云荷咄咄逼人地反问:“好一个军法处置!谁又能保证你会对自己的手下军法处置?”
荆卫寇见燕云荷的话里已包含着息事宁人的意思,赶紧说:“这一点,请大师放心,修行界与俗世界历来是有默契的。俗世界承诺给修行界的事情,我务必会审慎处理。”
素有容知道,这位副统领肯定会秉公执法,在这一点上,她比燕云荷更有信心。
她指着小姑娘的尸身说:“那么,她呢?你们就这么走了,谁来埋葬她?”
荆卫寇立刻回应道:“请两位放心,我们会妥善处理!”
素有容和燕云荷也知道,这件事非要逼着人家作出什么,已经说不可能的了,能有一名副统领的保证,这件事还算是有眉目的。
只是这位小姑娘的死,到底让两位心里沉甸甸的。生命在眼前,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陨灭,令人不禁对生死问题有了直观深切的感受。
燕云荷沉着脸,慢慢走向小姑娘的尸身,她脱下披风,轻轻地盖在小姑娘的身上,内心一阵莫名地悲哀汹涌而来。
恍然间,燕云荷似乎灵魂出窍,她像是忽然看懂了一些她从未看到过的景象,她甚至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像是从遥不可及的玄天道极里破空而来。
可是,她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让那些压抑在心底的心事泛滥而起。
素有容盯着荆卫寇说:“那你就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了,如果副统领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你该知道,我是有办法知道实情的。”
荆卫寇自然连连应承,并当场指着两名侍卫说:“你们两个,用你们的马车送这位姑娘的尸身回家,详细地向小姑娘的家人说明事情原委,求得原谅。另外……”
他从衣服暗兜里拿出一个小袋子,说:“这是十两官银,务必交给小姑娘的家人,让他们好生安葬。”
荆卫寇如此处理,倒也算在情在理。十两官银在当时,几乎是三条人命价,而且,用大内侍卫的马车运送小姑娘的尸身,也是在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这位小姑娘已经以侍卫的葬礼来运送了。燕云荷不知道这个情况,素有容却是很清楚的。无论是十两官银的资助,还是用侍卫的马车运送,都已是能提这位小姑娘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荆卫寇吩咐完,两名侍卫即刻动身,用燕云荷的披风紧紧地裹住小姑娘的尸身,并将尸身搬上了马车。
荆卫寇再次躬身道:“两位大师,如此处理,可好?”
素有容看着搬运尸身的侍卫,见他们确乎是在执行荆卫寇的指令,而且动作干净利落,看来这才是久经考验的大内侍卫本色。
她想了想说:“姑娘的具体事情,我们并不清楚,只知道在街口那边,有一位买炒煎饼的老婆婆,应该就是她的亲人。这位小姑娘既然还能来这里,她的奶奶就不会离开,你们去找吧。”
燕云荷也呆呆地看着小姑娘的尸身被搬进马车,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她忽然觉得这位小姑娘的死,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刚才,她没有多给几枚铜钱,这位小姑娘还会来青石板客栈寻找她们吗,若是小姑娘不来这里,没有冲撞那位后宫贵人,她还会死吗?
如此一想,内心的愧疚和纠结再次翻滚起来……
素有容敏锐地感知到了燕云荷的念息流,她走近燕云荷,看着她失神悲戚的眼睛,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头,说:“荷妹妹,这件事的发生,只是道极世界里一个偶然事件,没有对错,更没有谁该为这件事担责。你别往心里去,看开些!”
燕云荷茫然地点点头,慢慢恢复了平静,可谁又能听得到她的内心早已是激浪排空、千千结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