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面上,看着丛林树颠上一片幽蓝的天空,白云随意变换形状,那么悠闲,那么随意。介非忽然想,要是自己这会儿就这么死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介非躺下,装起了一副猝死的样子。
对于他自己是在无能为力的事情,他从不委屈自己盲目应对,他需要负责的不是一场战斗。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继续走下去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似乎至今都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继续前行的这个理由,只有被劫持到西防军营里的素有容和燕云荷了。
这是他截止目前最为清晰地感受。
素有容啊,我到底该以什么样的方式靠近你,难道你不知道我希望你在,又希望你不在,我渴望你的微笑和淘气,甚至管束,可我又是这样地排斥被人管着被人疼着被人关怀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轻轻地叹息,轻轻地摇头。
跌倒在地的介非,有那么一刻,是相当脆弱的。他躺下,还有事情没有想明白,可是事情的重点在哪里,他自己也毫无头绪。
按理说,他对修行境界的憬悟,是沿着爷爷给他的教育走出来的。他的修行方式,不过是道极学院模式的翻版。
再加上人间三隐的点化,他更加坚定,自己的修行之路就这么定下来了。现在的问题是,爷爷的启迪很明显带着道极学院的修行方式,人间三隐给他的教导,也与道极学院的修行并无二致,可为什么自己老是被别人认为是魔煞界修行者呢?
忽然,又一个闪念疏忽而来,人间三隐,人间三隐,他们是……就在这时,他游弋在四周的念息,触及到一个熟悉的场景,一个熟悉的人,一个熟悉的情感,一个令他内心百折不回的牵念。
泛绿的枯草、冰冷的地面、诡异的石林,还有不远处,那片被石林丛滋养着的小湖,都在微微地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这时,一个身影飘然而至,来到了介非的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
看到这个身影,介非有一种热泪盈眶地冲动。
又是一阵飘逸超然的风情,一身青衫翩然而来,整个人的神情,温顺中有一股邪气,冷漠中有一丝热情,这不是好兄弟坎坎,又是谁?
坎坎笑盈盈地看着躺倒的介非,说:“我听说,潮湿的地上躺得够久的人,一般都在做两件事。”
介非侧着面,脸上露出久违的邪气的笑容,脑海里、胸腔里所有的郁结和不快,一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慢悠悠地翻了个身,赖在草丛里也不站起来,快乐地看着坎坎:“敢问兄弟,是哪两件事情呢?”
坎坎笑笑:“要么在思考,要么在思念。”
介非被自己的兄弟看穿了,不但没有不快,还觉得挺快乐。
既然已经被看穿了,他只好慢慢腾腾地站起来,拍拍粘在玄服上的草叶、尘土和挂在衣服上芒刺、断枝,才说:“错了。”
坎坎微微皱着眉头,佯装不解:“错了?”
介非邪笑着,目光一沉:“还有第三件事……打架!”
说完,身形一长,跃起一丈多高,挥舞着拳头,带着一股疾风,在高大马车上空连续翻滚,瞬间变幻四五种身形,向坎坎靠近,强大的罡风,吹得坎坎身上的青衫的下摆,也舞动起来。
看着如此凌厉的罡气流,坎坎一点也不惊慌,他笑盈盈地站直身子,像是在欣赏着介非飘逸潇洒的动作和身形。
眼看拳头已经靠近坎坎的身体,坎坎仍是身形不变、笑容不减。
等着介非的拳头照着脑门打过来的时候,坎坎右手抬起,化掌为拳,迎着介非的拳头,挥了出去。
介非拳头被挡开,介非并未停止,他借力翻身,运起反身肘,照着坎坎的脑门再次进攻。
坎坎见介非的力道骤然加大,不得不后退一步,以左手挡住介非的反身肘,右手挥掌打向介非的下巴,这一拳却是介非避不开或者根本没打算避开的。
一拳的力道也是不可小觑,介非的脑袋受到一击,猛地向后栽去。
这一瞬间,介非借力身体跃起,拧身倒旋身体,右脚翻踢向坎坎的肩头。
坎坎同样是躲不过去的,或者他也没有打算躲开这一踢。
两人的身体,在各自的强力的攻击下,向后退去了好几步。
一稳住身体,介非再次凌空跃起,根本不用罡气流和念息流,他挥拳再向坎坎进攻过来。
坎坎感觉到了介非收悉念息的攻击力道根本就没有任何威慑力,是以笑盈盈地看着介非翻飞而来。
就在介非的拳头就要打着坎坎的时候,他的拳头忽然变为掌形,再拧身一个旋转,就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坎坎。
坎坎是没有朋友的。如果有,介非是唯一的。
他的世界只有青山绿水、流云雾岚,只有远山、空山、寒山,而此刻,在介非如此热忱的熊抱面前,他的眼睛竟然慢慢湿润,忍不住扶住了介非的肩膀。
他比介非年长几岁,他深知一个人在俗世界历练的种种无奈,也懂介非内心世界对友情的渴望,是何其强烈,而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半晌之后,两个人分开了,无邪的笑容,从介非的脸上绽放开来,竟让他像个孩子般的可爱。
介非虽然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但仍然多此一举地问道:“来了?”
坎坎也笑笑:“我的兄弟在和人一决生死,我怎么能不来捧场?”
从坎坎的用词上,就能感觉到,他还是处处照顾着介非的心绪。
刚才的事情,介非就一直在挨打。既使介非全力反攻,在顾圣泽面前也讨不到任何便宜,只会输得一塌糊涂。可坎坎用的是“捧场”两个字,给人的感觉是,介非才是真正的胜利者,而他来,不过是凑个热闹而已。
天性聪慧的介非,怎能听不出,他低头微微一笑,抬起头问道:“我怎么会觉得刚才那个人的招式那么熟悉,但就是破不了。”
坎坎盯着他问:“你从大时山回来,就该知道我们都算是人间三隐的弟子了。既然你我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你竟然破不了对方的招式?”
介非略微吃惊:“人间三隐?难道,大时山上真的是人间三隐在……”
坎坎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管道旁的丛林说:“兄弟,你该知道,人间三隐也是道极第一纪就开始修行的,他们的修为境界可不比玄之宗师差。你我的关系,他们怎会不知?”
介非点点头,这一点他从二师兄的话里已经听到过,可他不明白的是,人间三隐既然可教导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让他见见?
想了想,介非说:“人间三隐之所以不想见我,是不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去道极学院?”
坎坎说:“你以为呢?你可是玄之宗师钦点的小徒弟,能抢先见你吗?”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登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