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容看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燕云荷,心里有些不解,她们到底昏睡了多久啊?
她替燕云荷盖好被子,顺便扶了扶她的身子,让她舒舒服服地躺着。
燕云荷在素有容的触动下,翻了一下身,低身嘟囔了一句听不清的话,又沉沉睡了过去。
素有容坐正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发现,她的披风已被脱去,就挂在大床前隔断前的一个衣架上。
素有容默然入静,缓缓回顾了一下沉睡之后的经历,安下心来。
她起床,踩着薄薄的,却是干净温暖的地毯,走向大大的案几。
听到这边素有容起床的声音,女子婉儿一笑,站起身,向着素有容微微躬身道:“姑娘,哦,不对,应该称呼你为裁执。裁执,你醒了?”
素有容也微微躬身还礼,正想问:“姑娘是谁?”她看着女子的发髻、衣饰,立刻改口道:“敢问夫人是谁,我们现在哪里?”
这位女子自然就是谷阳文城的夫人文茵。
文茵淡淡地笑着说:“这里是西防军营,西防军大将军谷阳文城便是小女子夫君,小女子名叫文茵。”
素有容猜得出这便是西防军营,但猜不出对方竟然就是谷阳文城的夫人,当然她更猜不出,文茵之所以在这里,全是谷阳文城的安排。
素有容躬身施礼道:“道极学院学子素有容见过夫人。”
文茵笑笑说:“姑娘是方外之人,不必多礼。要说这俗世界与修行界的礼仪,该是小女子向姑娘施礼才对。”
素有容笑笑说:“敢问夫人,我们是怎么到这西防军营的?”
文茵并不回答,伸手做个“请”字,说:“姑娘先请坐,待我为姑娘冲上一杯西蛮之野特有的冰莲花茶,再细细道来。”
素有容走近案几,跪坐在案几前,看着文茵烧水、烫杯、冲茶、洗茶,忽然说:“我们之所以在西防军营,是被劫持而来的吧?”
文茵手里的动作一点也不见迟滞,她抬头看了一眼素有容,继续取杯、斟茶,再把一杯茶端到素有容面前,才说:“姑娘用劫持二字来定位姑娘与西防军的渊源,是抛开俗世界与修行界的千年传承来说的吗?”
素有容听出了话里的机锋,看着放在眼前的茶杯,说:“请夫人见谅,我并没有任何要指责的意思。尽管道极学院与西防军是心手相连,荣辱与共的,可这次巧遇,未免有些出乎意料。如果大将军需要道极学院学子做什么,我想,我们是不会推辞的。何以借修行界其他门派修行者之手,带我们来这里呢?”
文茵在来见素有容之前,早就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然于心,素有容这样的质疑,全在情理之中。
文茵仍是先不回答,优雅地请素有容喝了一杯茶,然后在缓缓地冲好第二杯,才说:“关于这件事,全在大将军麾下那些人自作主张。大将军只是向他们表示了一下对修行界的神往,对道极学院学子的敬仰,他们完全曲解了大将军的意思,以为大将军要急着见你们。这全是一场误会,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礼数不周,错在西防军大将军。”
文茵所以要放缓回答问题的时机,就是要用周全的礼数,来弥补所谓劫持的过错,另一方面,如此缓慢地谈机,也有利于化解素有容心中的不满,让她多一点思考的时间。
素有容也不拒绝文茵冲好的茶,她端起茶杯轻哫一小口就放下了茶杯,说:“那大将军何以不现身呢?”
文茵微笑道:“那是自然。小女子先来,是为了周全两位姑娘初醒之事,随后,大将军自会亲自前来。何况,眼下,西防边境战事纷繁,大将军是因为有求于修行者,才会闹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相遇,实在是抱歉至极!”
礼数已经周全,再说了,尽管素有容十分反感如此方式,带她来西防军营,但自古怒拳不打笑脸,何况人家处处示弱,这让素有容即便是有一肚子的不满,也实在发不出来。
不过,素有容还是听出了,西防边境历来平静无波,何以有“战事纷繁”一说,大将军还特别希望见到修行者,这是为什么呢?
素有容说:“敢问夫人,西防边境何以会战事纷繁?”
文茵轻轻叹口气说:“小女子原本不该涉及军机大事。只是,近几个月来,异族联军连番数次骚扰西防边境,让西防军损兵折将无数。这不是因为西防军已经不堪一击,而是在异族联军里蒙混许多魔煞界修行者,给西防军沉重的打击。这也是为什么大将军急于向修行界求助的原因。”
素有容不解地问:“大将军要求助于修行界,完全可以通过兵部和朝廷,根本用不着私下里处理这件事吧?”
素有容的意思是,既然是战事吃紧,谷阳文城完全可以上报兵部,上奏朝廷,让朝廷知会修行界。这样一来,没有哪个门派会推诿此事吧。可是,以劫持的手段让她们来西防军营,到底说不过去。
文茵知道,虽然素有容这样问,但心里的不满已经弱了许多,便说:“不瞒姑娘说,一份军报上报兵部,再上奏朝廷,以西防军驻地与中州京都之遥,这得花去多少时日,浪费多少时间。可在战场上,一切战机都是稍纵即逝的,一旦错过了最佳的反攻时机,即便是修行者都有去境之能,也断难修复已经大势已去的战场先机。是以,今日之事,还请姑娘海涵,另外,还请姑娘能以道极学院裁执之责,助西防军渡此劫难!”
素有容自然明白,以她裁执之责,这些事决不能推脱,可是她自己面对战场却是一无所知,这么接过一个担子,实在是有了巨大的压力。
还有一点,素有容仍是不能释怀。
战场之事,就算裁执之责无可旁贷,也不能由大将军的内人来安排此事吧。至少谷阳文城应该来和她一起分析战场形势,然后决定排兵布阵才对吧。她也听说,这个谷阳文城可不是一般的将军,他的成长史战功显赫,绝不像一遇到困难,就轻易低头的人啊。
这么想来想去,两人竟然有了短暂的沉默。
这时,她们忽然十分清晰地听见素有容在沉睡中喊着“坎坎”两个字,在床上猛然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