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客房里,熏香和茶香,散发着两股清香,交融无间地氤氲四处。
道冲缓缓放下入静状态,似乎从一个遥远缥缈的天上迷宫里回归到苦难人间。
她静静地看着客房窗户外边渐渐浓郁的黑夜,轻轻地说:“原来他是这样的……玄之啊,你还真的是用心良苦啊,你把一个巨大的谜底留给修行界,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可以占据修行界头把交椅了?”
沐妍好奇地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敬慕的神色,她看着介非别异的神采,原本是要惊叹他竟然可以化解荒原之境中的无物之阵,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一点令她匪夷所思,却也觉得一切顺理成章。
她似在叹息,这也许是这个传奇修行者的传奇之处吧。
听到道冲的话,沐妍似懂非懂地说:“师尊,玄之宗师能占修行界头把交椅,不是因为他的修为境界吗?我听观主说,他可是守着道极第一纪的一片遗落之境,修行足迹横穿千年的修行者啊。”
道冲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说:“虽说,在修行界,修为境界是一名修行者地位的条件之一。可要是每个修行者都以修行境界和修为来判定一个人对修行界的贡献和地位,那修行者与凡人就没有任何差别。”
沐妍说:“为什么啊。”
道冲看了一眼心底纯净,没有丝毫尘烟污染的沐妍说:“你想啊,要是修行界以修为境界比高低、论上下,那么这和凡人之间比才智、比武技、比气力有什么差别。”
沐妍忽闪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也从入静之境中睁开眼,脸上却掩饰不住的惊喜。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修行者靠什么赢得修行界的尊重啊?”
道冲面对这句问话,竟然停顿了一下,她微微地摇摇头说:“你还真的是把为师问住了。不过,可以肯定的说,要想在修行界赢得修行者的尊重,除了修为境界外,还需要一样更重要的东西。”
沐妍听到这里,眼神里露出探究询问的神色。
道冲看到这个表情,目光绕过眼前的沐妍,投向窗外无尽的虚空之中,说:“牺牲!这是修行者都很想去做,但很少有人做到,更没有人超过玄之的一个重要方面。没有为修行界牺牲自己的准备,一个修行者在修行上能走的路不会太远。”
沐妍听得似懂非懂,却也点点头,想到了介非破开龙战境界的事情,又觉得自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就问:“师尊,这个介非怎么可能一下子冲破去境之巅,抵达龙战境界啊?”
道冲笑笑说:“你今日好生奇怪啊,怎么对他如此上心啊,莫非……莫非你也开始对修行有了新的心得?”
沐妍听得心花怒放,却也面红耳赤,她娇嗔地说:“师尊……”
道冲不由得呵呵笑出了声,她平静了一下,说:“你要知道,修行之路虽则由各人自主选择,可要读懂自己的使命和读释自己的修行之路,却是难上加难的,很多修行者,刚刚破开原初境界,就是一路畅通,看起来气势汹汹,像是要很快就能抵达修行各个境界一样。可是,很多修行者大多止于龙战境界,就是因为,很多人都在修行,其实都是盲目的,根本不知道自性在哪里。”
沐妍这次是听懂了,她说:“今日之事,是因为他读释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道冲微微皱眉说:“你怎么也是一个死脑筋。我说的是读释修行之路和自性,这是两个方面,你怎就只注意到一个呢?”
沐妍知道师尊不可能怪她迟钝,她原本就对修行没有过多地奢望,这时她暗暗伸伸舌头,坦然地说:“师尊,您是知道的,我不懂的地方可多了去了,我怎么可能看得懂那些事情啊。”
道冲不再追究什么,叹息道:“只可惜啊,这个介非,就连为师也是看不懂他的未来,甚至连他的来源也是模棱两可。可有点可以保证,他的劫难远比普通的修行者更甚不知多少倍。”
沐妍一想到介非可能与魔煞界有些关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他别是魔煞界的修行者就好了……”
道冲看着一脸深情异样的徒弟,说:“放心,他不会是魔煞界修行者,只是他身上还有一些魔煞气息尚未消除而已。今日为师只是想看清他的来历,不想无意间冲开了他体内尘封太久的自愈力,让他能在八个穴位受阻的生死关头,不仅阻止了他念息中的魔煞气息,还让他直抵龙战境界,实在是修行界的奇迹啊。”
沐妍有些吃惊:“魔煞气息?”
道冲也不看沐妍,说:“别觉得有什么奇怪,你要知道千年前的道极第一纪,魔煞界与修行界都是遵循着有始之母的理念修行的,在这尚未开启的第三纪,修行者身上有些魔煞气息,要么是有魔煞界修行者有意为之,给修行者种下了魔煞念息,要么是有始之母的意念在千年之后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些不是重要的,重要的在修行者自己,在于他的修行之念,道极信仰。”
沐妍点点头,又像是听懂了,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她只好担忧地说:“那他的魔煞气息会消失吗?”
道冲无声地叹息道:“这个,需要时间啊。”
这一声叹息显得十分奇怪,不知道是在叹息介非的命运,还是在叹息沐妍的少女之心。
……
……
荒原幻境。
介非已浴火重生,他的五脏六腑似被重新清晰了一遍,他原本就奔腾不息的罡气流与念息流,不再是激荡的河流处处泛滥着波涛汹涌,现在像是一片汪洋,无波无浪,无形无状,更加深沉更加厚重更加深不可测。
他伸长的双臂似从无极的虚空中汲取了源源不断地力量,他静静地看着逐渐无力的八把剑,此刻再也没有了一丝进攻之力。
一声狂怒的吼叫之后,漫天风沙似乎骤然改变了方向,原本是向着介非席卷而来的漫天风沙,纷纷倒转而去,向遥远的天际线纷纷汇聚。
反噬之力在介非的双臂之下,如怒涛汇聚,罡气奔流似江海翻滚,介非凝目运息,刺向介非的八把剑,在启封了介非的八个穴位后,受到了强大的阻力,在介非的震怒狂吼之下,软软地跌落在地上,幻化成一团团丝麻,像是被人丢弃在介非的脚下。
远远地,“叫花子”惊恐地盯着缓缓降落在黄沙之上的介非。
这时,盛怒之下的介非,不可能放过这个“叫花子”。
只见介非收拢的双臂猛然向前一长,巨大而刚猛的罡气流几乎不需要念息流加持,就幻化成奔腾不息的河流向“叫花子”反击过去。
“叫花子”连一声痛苦的嘶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在激流翻滚地反击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介非的身子稳稳地停在荒原的沙海之上,慢慢闭上了眼睛,漫天翻卷的罡气流,一丝丝回归到介非体内。
这时,水灵才觉得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极度的眩晕让她根本站不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