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霆有些不耐烦了，问：“我说大师兄啊，你们俩说了半天，还是说不到‘叫花子’的身上去啊？”
金璨看了一眼木霆，说：“二师弟，你的急躁性格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啊，你也不想想，道冲什么身份，她不可能直接接触介非的。她只需要把自己的一个念息释放出去，就会给介非造成极大的困扰。这个叫花子不男不女、亦男亦女，说明什么？这说明，道冲的念息里改变不了她作为女人的这个本性，可她毕竟可以克服这些因素，尽量把这个念息塑造成一个雄性底色的人。这样，就可以解释，这个叫花子为什么会是不男不女的一个形象了。”
木霆这才恍然大悟：“这也就更能确定，这个叫花子就是道冲的念息之形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三个人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道冲是来读释介非是否就是魔煞余孽的，那为什么，她能帮助介非从去境境界之巅抵达龙战境界初阶？
那这就说不通了，道玄宗道者年正宇始终放不下心结，认为介非就是魔煞余孽，偏偏道玄宗宗主道冲却帮他破开龙战境界，这到底是在怀疑呢，还是在帮助呢？
……
……
乌喀城，乌喀酒馆。
一度喧嚣的酒馆，渐渐沉入一片沉闷的静谧之中。每一个喧嚣的背后，其实都本质上的沉静，只是人们已经不再去关注这个了。
道冲依旧安静闲适地坐在蒲团之上，沐妍肃立在道冲右侧，两个人的眼神看起来都显得幽静深沉。
年正宇和柳焉芝恭恭敬敬地站在道冲对面，两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道冲闭着眼睛，慢悠悠地说：“怎么，你们两个还是想不通？”
年正宇身体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说：“师尊，我只是觉得在介非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的疑点，若解不开这些疑点，总觉得怪怪的，不舒服。在我们没有确定他不是魔煞余孽之前，让他在修为境界上如此获益，是否有违道玄宗宗旨？”
道冲对年正宇的冒犯不以为意，她懂得年正宇的疑虑和冒犯并没有丝毫个人的私心杂念，他只是想履行道者使命。
道冲缓缓睁开眼睛，问：“介非做了什么违逆修行者的事情了吗？”
年正宇一愣，不由得脱口而出：“师尊，没有。”
道冲继续问：“那么，他和魔煞界达成什么契约了没有？”
年正宇这下有些慌乱了，他的脑海里只有道者使命，不会有别的。他也只是怀疑，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能证明介非与魔煞界之间有什么契约。只是，从见到介非的第一眼起，这种怀疑与日俱增，像一根倒刺一样深深地刺进自己的身心，让他始终对介非有着一些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的防范。现在道冲一问，他一下子哑了。
道冲放慢语速，温和地说：“身为道者，你该好好地去历练你的龙战境界，而不是在这些细节末叶上纠缠不清。现在西防边境正在发生战事，俗世界即将迎来一场劫难，这是你重新体认道极世界的机缘。我想，不该提醒你该做什么吧？”
年正宇正色道：“是，师尊！我这次带师妹来西蛮之野，也是为了履行修行者在俗世界的使命。只不过，介非的事情，我还是会继续查下去的。还请师尊应允。”
道冲说：“应允不应允，那是宗主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你要做什么，没有必要向我负责。我不过是一个竹林雅舍里的闲人，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早已与我无干。”
年正宇不敢再说下去了，再说多了，就是对道冲的不敬，这是深受传统修行之道影响的年正宇绝对不敢逾越的。
年正宇看了一眼柳焉芝，两人一起躬身施礼道：“就此别过师尊，我们即刻返回西防军营，以解西防军战事之困。”
道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个人退出房间。
两人离开，沐妍便轻轻地问：“师尊，这个介非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道冲叹息道：“有。但就连我也看不出他的问题到底在哪里？就拿这次破境来说，虽然他的境界修为源于他的顿悟，但这样的破境方式，到底与东陆九州修行界常见的方式有很大的差异。”
沐妍点点头，说：“那怎么办呢？”
道冲说：“这个问题，让玄之自己去解答吧，我嘛，不想再涉足这个了。目前的结论是，介非身上虽然疑点重重，但总体上是正常的。”
沐妍忽然想到另一问题：“师尊，你不想去西蛮之野看看西防军与异族军队的战事？”
道冲淡淡地说：“那是年正宇他们的事情，我嘛，还是赶紧回竹林雅舍的好……哦，对了，收拾一下，我们等会儿就出发。”
沐妍恭敬地说：“是，师尊！”
……
……
道极学院，玄清楼。
雪灾之后，天地万物四处洋溢着勃勃生机，远处的艮岳山显得更加辽远而巍峨，玄清楼里更是顺应着天时之变，依照天道运行赋予其形象。
玄之宗师依旧静静地躺在藤椅上，轻轻地晃动着身子，一脸的平和、深邃、自然，显得惬意而闲适。
时又空、召南澍站在宗师身边，神情看似出尘无碍。
时又空恭恭敬敬地说：“宗师，小师弟已经破开龙战境界，看起来可以开始经历他的万千劫难了。”
召南澍也顺着大师兄的话，说：“要是小师弟能在西蛮之野得到历练，他的修为必将更上一层楼，龙战境界初阶将会稳稳地巩固下来，这样一来，他未来必将成为东陆九州极少数以少年之身登上龙战境界的修行者之一。这个，可是不小的收获啊。”
玄之微微一笑，问：“那么，你们觉得他为什么会破开龙战境界呢？”
时又空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显得胸有成竹，说：“小师弟能破开龙战境界，在于他对自身魔性的控制和克服。特别是在他经历巨大的苦痛时刻，他想到的不是个人，不是如何把这个痛苦发泄出去，而是用心去接受，用心去感受。修行维艰、自主选择。他选择了道极，选择了信仰……我想，这应该是他破开龙战初阶的原因吧。”
说完，静静地站着，等着玄之点评。
玄之点点他，把目光投向召南澍，眼神里尽是恳切和期待。
一听到宗师询问，召南澍才想到了这个问题，等大师兄时又空说完自己的话，他已经迅速理清了自己的想法，他迎着玄之的目光，平静地说：“我以为，大师兄说得对。小师弟选择忍受、接受和内化个人的一己之痛，而不是把这个苦痛施与他人，自然会体验到不一样的道极启悟，破开更高的层阶。当然，我还有个想法。小师弟之所以能破开龙战，是因为他经历过同龄修行者都没有经历的重要体验，那就是对死亡的体验。我记得我在南海浮岛经历自己的龙战境界时，遇到人间三隐，他们对我说过一句话，只有在死亡的临界点上，才能找到重生的希望。他经历过元初烈的死，谷阳开合的死，还有他自己认为的必死无疑，这就让他能在死亡边缘，迈向新生的起点。我想，这也是他能破开龙战初阶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