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容说:“可是,要弄清楚这个问题,还要看赵颖喆会在魔煞界腐化了的修行者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如果他在魔煞界里的地位很低,这个问题是很难弄清楚的。”
介非说:“我看,地位不会太低。魔煞界既然利用的就是人的私欲和邪念,那么,要想把一位当今大宋帝国的大皇子拉拢下水,没有一点拿的出手的甜头,估计够呛。”
素有容说:“你是说,让赵颖喆在魔煞界里有相当高的地位,也是拉拢腐化赵颖喆的一个筹码?”
介非:“不错!要知道,这个赵颖喆可不是一般的皇子。他是大将军,还是有着相当功勋的大将军。尽管以他的年龄论,当年大宋的那些战争,表面看来,是征战四方,但从规模和层次上都属于局部小战争,尽管这样,也给这位大皇子不知给了多少荣誉。那么,小恩小惠,根本引发不了他的私欲和贪婪,这就不可能给魔煞界乘虚而入的机会。”
素有容低声说:“除非,魔煞界能给赵颖喆的比他现在拥有的更多,或者,至少是俗世界给不了的?”
介非说:“对!这就是魔煞界能腐化当今大皇子必须的筹码。”
听了介非的分析,两个人还是十分赞同的,既然如此,那么,介非去洪辰馆也就有了具体目标。有了目标,才会有方向。三个人的心情,一下子便好多了。
素有容心里仍是放不下很多很多,她默默地冲泡一壶茶,分别递给介非和燕云荷,说:“那么,明天,你还是要带着燕云荷……荷妹妹……去吗?”
介非说:“不瞒裁执说,我对明天去洪辰馆要遇到什么,现在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我和荷妹妹进去,希望裁执能做我们的外援,招呼好洪辰馆外边的事。”
燕云荷十分不解地说:“你们这么看重这件事,真的这么严重吗?洪辰馆外面能有什么事啊?”
介非看了看燕云荷,怕她担心,就说:“没什么事儿,裁执在外面,主要虚张声势,让赵颖喆知道,在这离京城千里之遥的国土上,他想胡作非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他现在还是魔煞界的修行者。”
燕云荷“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素有容到底比燕云荷年长几岁,再加上道极学院的修道历练,自然明白,原来介非对明天的事情,是有充分估计的,他不再是初次见面时候,那个腼腆、痞性十足的介非了。这让素有容甚是欣慰。
素有容不再看着介非,她生怕再看着他,自己会失态,便再次轻声地说:“一定记得小心点,有什么事情,你知道怎么能通知到我。”
介非点点头:“嗯。其实也不用担心,道在我心,无所畏惧!”
……
……
子夜,月光温和地洒下一地清辉,斑驳的大地,仿佛人在道极世界里的一次逃亡,若没有了信仰的支撑,就只剩下磕磕绊绊和一地泥泞。
躺在被窝里的介非,看似已经沉沉睡去,只是,他的闭着的双眼,却一次次地眨着,动着……
无边的黑夜,似乎掩藏着一切违背禁忌的动荡和野性,唤醒沉睡太久的自由、纯粹与出世的闪念。
他感觉自己慢慢站起身,置身于一片辽阔的荒漠,耳边有呜咽的风声,肆虐于大地。这似乎是介非从未经历过的。
看着眼前无边的黑暗,他如同穿越了时空,游荡在道极的辽阔与深远之上,内心的自由,让他如沐春风。
他的心里,对道极的信念,对父亲母亲的呼唤,对自身命运的深切感悟,都貌似冲荡而出,让他从未有过如此地清爽和逍遥。
一个声音从虚无的夜空中悠悠地传来:“逃,快逃!御风而逃!”
介非嬉笑着:“逃?我为什么要逃?”
这个声音依旧在说:“逃,快逃,快!”
介非嬉笑着的表情慢慢僵硬起来,他厉声喝道:“阁下是何方高人,敢来小爷的地盘上撒野?”
这个声音哈哈大笑着,笑声之沉闷、雄浑,竟让介非一时无所适从,一身冷汗,淋淋漓漓,一腔愤怒慢慢地在胸腔里滋生而出。
尽管他觉得怒不可遏,但是眼前的黑暗,却像一块沉重的磨盘,压在心口,令他呼吸渐渐困难,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微妙地变化,与刚才他体验到的那份惬意和自在,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他能感觉到他的双眼,似乎被一股来自黑夜深处的蓝色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也变得蓝光幽幽。
接着,他感觉自己的颧骨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一拳,只打得脸上的表皮裂开了一道口子,血肉分明的伤口令他惊恐不安。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早说了,让你逃,你就是不逃……逃啊!”
伴着这个声音而来的是,无边的黑暗之中,一股强劲的罡气,带着万支飞矢发出的冷飕飕的劲风,向着他扑面而来。这一次,已不是单纯的恐惧可以表达的,这是一种来自心魂深处,潜藏太久的对死亡、孤独的无力感,瞬间遍及全身。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是那么真切,那么具体。巨大的无力感袭来,介非不由自主地说:“啊……你要我往哪里逃啊?”
又是那个声音冷笑道:“你从哪里来,就逃回哪里去!”
介非感觉到万支箭矢不再是箭矢擦着空气的声音了,他已经看到了一支支的箭矢,在眼前迅速地变大,变粗,在向他的脑袋、胸膛、腹部、手脚飞来,眼看就要射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他在极度的惊恐中,忽然大喊一声:“龙鳞杖!”
这一声呼唤,竟然让雨丝一般纷纷飞来的箭矢,有了刹那间的停顿,仿佛被人使了魔法一般。
介非就是用这个间隙,握紧了龙鳞杖,心里默默地说:“道在我心!虽千万人,我自素履往!”
刹那地停顿后,箭矢再次汹涌而来,介非调运五股罡气,威风凛凛地舞动着龙鳞杖,向飞来的箭矢实施凶猛、激烈地反攻。
眼前,箭矢纷纷跌落,介非却是越战越勇。不一会儿,箭矢渐渐散去,只留下一地枯黄的小草,在夜风中晃动着身子,看似楚楚可怜。
介非抬起头,看着无尽地虚空,冷笑道:“阁下是谁,难道除了飞过来几支箭,就再也无颜见人吗?”
四周哑寂,连风声也停止了,只有无边无际地静,压迫着天地。
介非不再犹疑,也不再恐惧,他拧紧眉心,向四周搜寻着。眼前,天边微弱的光芒,化开天地一线,脚下只是片片衰草,除此,却一无所有。
这时,那个声音又出来了:“你很强,只是,没让你死而复生!”
介非冷冷地说:“小爷我还没有活够,怎么能死?你那么喜欢死,你怎么不去死?”
那个声音道:“我早就死而复生了,只是你还没有死。”
介非狂笑道:“想要我死的人,很多,可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那个声音也是一阵狂笑:“真是可怜,又是可笑,你以为你真的活着吗?你以为你是以介非这个可笑的名字所承载着的生命活着吗?”
介非狰狞着眉心和脸颊,说:“怎么有些人老盼着我死呢?”
那个声音说:“因为你死过了,才知道你为什么而活。”
介非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小爷我只知道活腻了才能死,而且也知道我为什么而活。可惜,你却是一只活着还不如死了的活死尸,只有声音,没有人样子。想来,才是真的悲哀啊!”
那个声音继续说:“你激将法用得实在差劲,你以为你能激我出来?哈哈,你记住,你是炽凰解封的引子,你只是一个虚妄的存在,别以为自己是活着的。”
介非愤怒地说:“炽凰是谁,小爷不认识,也不可能是什么引子。有本事你出来,陪小爷练练手!”
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说:“哎,世人真是可笑,看不透道极,竟然也看不懂自己。你说,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而活,为什么不看看现在的自己,像个什么?”
介非正打算反驳,忽见,眼前,一条清澈见底的湖水,静静地在眼前推开,慢慢地变大、变宽,湖面上映出他的身影,也慢慢地清晰起来。
湖面上,一个形同远古神兽的人,站立着,眼睛里散发着血红的光芒,一脸浓重的胡须,在风中飘飘荡荡。而他手里握着的竟然就是龙鳞杖。杖身上,散发着一簇簇蓝幽幽、绿莹莹地光芒,像是大修行者身上散发出来的念息流……
一股深重地绝望,慢慢地从心底升起,介非觉得,这个怪兽,仿佛就是自己……
也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十分熟悉,只是他却不知道是谁:“作为一名修行者,即便是在梦里,也应当坚守道心不变,你这个样子,哪像个修行者!”
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这是一位苍老的长者的声音,仍是那么熟悉,仍是说不出名字:“你忘了你从洛城怎么出来的?这才走了几步啊,就开始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你怎么能踏上修行之路?”
接着,又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更为熟悉,仿佛早就潜藏在他的意识深处:“兄弟,无论修行多么艰险,我都陪在你身边,你还欠我一次酒约呢,什么时候还?”
介非被着三个声音包围着,三个声音,一遍遍地响起,一遍遍地敲打着他的耳膜,令他烦乱不堪,他忍不住再次狂吼:“龙鳞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