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坎说:“如果你说的这个谷阳开合他的修为境界没有漏洞呢?”
介非低头一想:“你是说,他有可能故意留下这么多痕迹,让我们找到他?”
坎坎道:“魔煞界行事诡异,不得不防啊……”
介非正要回答,忽觉手腕上的手绳盈盈地散发出强烈的气息,温暖中有一丝阴寒,炽烈中似又多了一层说不清的冷酷。
他有些吃惊,即刻闭上眼睛,细细地搜寻着这条手绳上的念息,他深切地感受到了素有容的迟疑、迷茫和忧虑,他大呼一声:“不好!”
坎坎奇怪地问:“怎么了?”
介非说:“裁执有危险!”
坎坎又问:“裁执?危险?”
介非只好说:“道极学院裁执素有容,她现在有危险。”
还不等坎坎再次提问,介非接着说:“现在我们必须找到素有容,只有和她一起,我们面对谷阳开合才有胜算。”
说完,介非再次闭上眼睛,释放出乾元罡气,细细搜寻着素有容的踪影。坎坎见他已是心魂入定,不便惊扰,只好警惕地注意着街道上魔煞气息的浮动轨迹,默默地守护在介非身边。
片刻之后,介非睁开眼睛说:“走,离这儿不远!”
说完,介非展开身形,一道光影拔地而起,悬空疾驰的身影,干练、矫健。
就在介非身形骤然而起的瞬间,坎坎也是青衫抖动,衣袂飘飘,尾随而去。
看来,两个人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他们很快就赶到素有容身边。
看着疾驰而来的介非,身形招展似一只翱翔在天空中的雄鹰,素有容觉得心里暖暖的,嘴角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
……
介非简单地向素有容说了一遍和坎坎相遇相识的经过,因为眼前事急,容不得耽搁,寒暄客套一律免去,三人再次回到了这家店铺。
斜阳下,这间魔煞气息逐渐消失的屋子,只剩下浓浓的浮尘飘散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阴冷、幽深的感觉扑面而来,让人不禁想到,这是一间充满着血腥的房子,这里有魔煞余孽行走的清晰痕迹,有生命被强大的魔力扭曲的呻吟,有不甘屈服的灵魂在地狱深处挣扎的声音,也有修行者遭遇危机后遗落在此的恐怖气息.
三人不禁皱了皱眉头。
只一次皱眉后,三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展开眉心,释放于事无补的负面情绪,暗暗调运玄天、乾元两股罡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客观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面对危机,激荡泛滥的情感,不仅一无是处,而且还会扭曲判断。
介非说:“可以肯定,燕云荷和赵颖仲曾经来过这里,后来遇到了谷阳开合,现在,他们都不见了。”
素有容说:“同样可以肯定,他们是来买肉干吃的。肉干铺里买肉干,稀松平常。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谷阳开合为何要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坎坎环顾店铺陈设,散落一地的肉干,碎裂的柜台,残破的屋顶,坍塌的左侧屋门,再看看左侧这间已经空空如也,看似平常却有着极为丰富复杂的气息的房子……
坎坎说:“这里发生过短暂的打斗,应该发生在谷阳开合到来之前。能让疏桐和八皇子不得不去打斗的事情,除了魔煞界的事情,他们断然不会与俗世界的凡人发生冲突的。”
介非说:“这就清楚了。这里曾经隐藏着魔煞余孽,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甚至是打斗。谷阳开合已是至罡境界初阶,自然能很轻易地读释这个事情。然后,他赶了过来。可是,能让谷阳开合也如此看重的事情,应该不是小事情。难道是燕云荷和赵颖仲无意间发现了魔煞余孽的巢穴?”
素有容看着介非说:“这极有可能。只有面对自己的巢穴遭遇危险的时候,谷阳开合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介非说:“可是,就这么大两间屋子,能称之为巢穴吗?”
坎坎却说:“完全有可能。当年,我在南海浮岛人间三隐门下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只渔民曾用过的舴艋舟上,竟然能藏着两百多名魔煞界修行者,差点骗过了蓬莱阁的修行者,幸亏被人间三隐及时发现,才消除了魔煞余孽混迹蓬莱阁的危险。”
然后,他指指眼前的小屋子:“这么大的屋子,藏着四五十个魔煞界修行者,根本不是问题。”
介非看看素有容,素有容点点头,表示同意。
介非说:“读释这间屋子里的气息,可以发现,两个人的气息轨迹十分清晰。先是浓郁清晰,然后变得淡淡的、轻轻的,直至消失。这足以证明,谷阳开合并没有杀了他们,是带着他们走了。”
这一点他们的看法是相同的,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他们被谷阳开合带去哪里了?
……
……
三个人都低下头,绞尽脑汁也是一无所获,只好慢慢地走出这家店铺,又回到华灯初上的街道上。
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他们的内心,仍然保持着一份修为境界滋养过的宁静本色。
更何况,对于无能为力的事情,他们统统归于道极世界的繁华万千,无须悲悲戚戚。
他们等待的,只是一个拨开重重迷雾的机缘和契机,或者在迷雾深处寻得柳暗花明、云散日出。
此刻的大街,四处显得热闹非凡,尽管大街上的人流没有白天那么多,可在这宁静恢廓的夜幕下,闪闪烁烁的店铺招牌灯,依旧把街道装扮得五颜六色。
显然,大宋朝廷下达的畅通居民区与市贸区阻隔墙的政令,已经传达到了琼城。
四处可见的酒馆酒楼酒肆里,人影闪动,花拳喝酒,莺歌燕舞,一派波光艳影的俗世繁荣景象,竟让三个人顿时觉得心神为之一震。
这里的热闹,多了浮光掠影的浮生随想,更多了酒烈茶浓的人间情味。
坎坎是远离东陆九州繁华之景的,他看着眼前的酒楼,正门前的飞檐下,“醉红楼”的招牌显得大气而富贵。
他忽而叹息道:“修行之路,走得再远,真正能打动出尘之心的,还是眼前这些俗世的平凡事物啊。”
介非听了也笑笑说:“惟其平凡,更见道心。想来,我们的万般修行,还不是为了俗世界里随处都能见到如此平凡的快乐吗。”
坎坎有些奇怪地说:“我白天怎么没有见到这里有这么大一个酒楼啊?”
素有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有些羞怯地说:“白天的酒楼,与晚上的酒楼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介非当然也知道,他嬉笑着说:“白天的酒楼,迎接的都是琼城内的来往之客,止于用餐喝酒,所以无需灯火渲染。晚上的酒楼迎接的却是八方来客、四海之宾,除了食宿、喝酒,还有歌词歌舞用来消遣,自然要烘托出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的……”
素有容虽则是学院里呆得很久的,但对大宋各地州的繁华是早有耳闻的。
听到介非如此不加遮拦地说话,她觉得很有必要履行裁执职责了。
她打断介非的话,说:“这些地方到底过于浮华,再说了,酒楼歌舞之地,却不是修行者该涉足的。”
介非被打断了话,立刻闭嘴了。
他有些无趣,将目光转向正在吵吵嚷嚷走近醉红楼的一伙人。
最前面一个显得趾高气昂,走路的姿势,几乎要把腰身都扭断了。身边的人则唯唯诺诺,毕恭毕敬。
介非看清这个带头的人,差点笑出来了,这个人竟然是烈风帮在珑州的舵主左锋,那么,他身边的人,不是烈风帮的,就肯定是龙骨帮的人了。
他看这些人走路的姿势和眼神里透出的那一股桀骜不驯,完全不是凡人该有的,他们的身上俱是带着一些凌乱、阴寒的气息。
介非想了想:“找了你们大半天,竟然在这儿出现了……”
坎坎这时仍沉浸在对素有容那句话的迷惑之中。
他不解地问素有容:“那有什么,我的三位师尊里,有一位名叫乐逸,精通音律,造诣极高,对东陆九州宫廷歌舞、民间传唱、诗词格律、坊间歌谣都是相当精通的。”
然后叹息道:“可惜啊,我怎么用心用力,远不及乐逸师尊之万一。”
素有容和坎坎其实也听到了左锋这伙人的喧哗。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走进醉红楼的左锋这伙人,深有意味地交换了一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