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这个时候,小区里的儿童玩乐区就渐渐热闹起来,跷跷板上、秋千上、草坪里,一个个裹得圆滚滚的小萝卜头在尽情笑闹。
花开了几朵,几棵小树又发了新芽,程深和夏远舟并排坐在长椅上,风吹的很轻很轻,泡泡一连串一连串轻飘飘地飞向空中,今天阳光很好,泡泡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的,惹得那些个小孩子争相伸手去抓。
被泡泡吸引过来的小孩子越来越多,其中一个卷卷头发、长长睫毛的小女生一跑过来,夏远舟发现程深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果不其然,程深转身拉拉他的袖口,问他要泡泡机。
程深从小就有个不为人知的恶趣味,她喜欢捉弄三、四岁的小女孩,尤其是那种娇滴滴、白胖胖的小女孩,每次把人家小姑娘招惹的气鼓鼓或者掉金豆子,她就乐得开怀大笑。
夏远舟把手中的泡泡机递给她,又凑近在她耳边小声道:“小祖宗,悠着点,指不定人爸妈就在旁边看着呢。”
“你放心好了。她是我们小区门口那家卖兰州拉面家的小女儿,我总去那家吃西红柿炒刀削面,她妈妈特别信任我,我还陪她看过好几次熊大熊二呢。”
程深一双杏眼里尽是狡黠和自信,夏远舟心想:得,不愧是程深这小祖宗,为了欺负人家女儿,还成天跑人拉面店潜伏着,建立组织的信任。
小姑娘蹬着一双小短腿一会儿往左跑一会儿往右跑,程深每次都往她相反的方向发射泡泡,看着她绕圈圈跑的样子乐得一双眼睛都笑成了月牙,过了一会儿,还嫌这样不够好玩,直接斜向上发射,风一吹,五彩缤纷的泡泡都被吹到了天上,小姑娘一跳一跳的想去够,逗的程深直晃夏远舟的手臂和他炫耀:“夏远舟,你看!夏远舟,你快看啊!你看她一跳一跳像不像个小袋鼠?太好玩了,哈哈哈。”
许是因真的喜悦,程深因生病而苍白的脸色此时生出了淡淡的红晕,在日光底下肌肤亮起了一片绮丽,丰盈,甜蜜,像是脸上开出了一朵花,夏远舟忍不住凑近,觉得程深周身都是浅浅的香气。他想,春天大抵是真的来了。
“姐姐,你可以把这个泡泡机给我玩一下嘛?”
小女孩这句问话,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程深方才因夏远舟忽然靠近那深沉又专注的凝视,紧张的连呼吸都屏住了,此时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脸上已又是那副狡黠的笑,诱哄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要让姐姐先捏一下你的脸,然后姐姐就把它送给你?”
小姑娘看着程深小脸上布满了纠结,想了好一会儿,终是沉重的点了点头,说:“好吧。”
程深激动的握了握拳,又活动了一下双手十指,才伸手捏住了女孩子圆圆软软的脸蛋,手中Q弹软糯的触感让程深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
人小孩子都抱着泡泡机兴高采烈的跑走了,程深还一脸回味的样子。夏远舟看她那副飘飘欲仙的小模样,觉得好笑。
“程深,你是幼稚鬼吧。”
“你才幼稚鬼呢!你刚刚是没摸到,哇,那个小脸蛋,那个肉感,圆鼓鼓的,捏在手里,太满足了啊!”程深边说边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当真是一副快乐似神仙的样子。
夏远舟听着,忽然伸手揉了揉程深的脸,说:“嗯,手感确实不错。”
夏远舟手掌上传来干燥的热意,程深似乎闭上眼都能想象得出他手掌的纹路,曾经无数个失眠的晚上,她躺在夏远舟怀里,捧起他的手,仔细观察他手心的掌纹,指尖顺着那一根根纹路摩挲,她总说夏远舟感情线细小的分支太多,这辈子注定和很多女人纠缠不清,他老婆太不幸了。
夏远舟就会假装恶狠狠地捏住她的脸,说:“程深,哪有你这样咒自己的!”
程深转头去看夏远舟,他整个人都是柔和而舒展的,眉似远山,目如繁星,蕴着笑意的样子,俊秀中有几分清艳。
阳光,幼童,长椅,最寻常不过的景致。但没有什么是比日光下少年被微风拂过的侧脸,更让人心动的了。
程深在家休养了半个月,虽然因手术伤的元气还没完全恢复,倒也是可以回去上班。科室里几个人都很高兴,说程深这个鬼精灵不在的日子,室里都少了很多欢乐。
连哥五十多岁,家有两个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儿,程深长的好看嘴巴又甜,连哥从程深第一天到室里,就对程深尤为照顾,看她整个人看着还是格外憔悴,问她:“你这个人,生病了要去医院也不说。等到手术做完了要请假才告诉我们,一个女孩子在外地,唉。也不知道谁送你去的医院?自己打的车?”
程深吸吸鼻子,委屈巴巴的开口:“哎呀,连哥,我错了嘛!我就是觉得我们室里一贯很忙,觉得一点小问题不想麻烦你们,谁想到后来要做手术呢!不过大家对我的心意,我都接收到了。”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左胸口。
连哥被程深逗笑了,还想再问点什么。
这时候聿哥出来说道:“深深,你过来一下,你不在的时候领了几份文件,我和你讲一下。”
救场十分及时,程深在角落里偷偷对着聿哥直竖大拇指。
中午吃过饭,聿哥、奈奈、程深三个人凑在一起边打游戏边聊天。
看着程深因为生病又瘦了一大圈的小脸,奈奈满是羡慕:“深深,你说,你怎么每天在家吃饭睡觉不运动,还瘦了这么多。”
“奈奈姐姐,你是不是傻?她吃的东西都要用来长伤口和补血啊。”聿哥干脆利落的一枪爆了一个人的头,一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诶,也是哈。不过深深,你真的在家每天吃饭睡觉嘛?会不会无聊?”
程深舔包舔的正高兴,连头也不抬,只说:“咱们不是每天都在聊天嘛?我的一举一动你都了如指掌了。不过这也充分暴露了你的无聊!”
“完全正确。你不在,没人和她凑在一起刷淘宝、刷小红书,买衣服,买化妆品,点外卖。跑毒了,两位富婆!”
一局终了,成功吃鸡,程深将三个人抬着大奖杯的画面截图下来发给夏远舟炫耀。
程深这次回来后整个人明显生动活泼了许多,之前程深还病着,他们也不好问,现在奈奈有点按捺不住了,试探行的问道:“深深,之前你说是你那个前任送你去的医院,那你在家这段时间,你们有没有见面啊?”
夏远舟那边很快回复了程深,先是说她幼稚,又问她中午吃的什么。
程深一边麻利的打出自己中午的菜谱,一边答道:“有啊,他陪我散了几次步。”
“散步?回忆恩爱往昔那种的散步?”
“不,我们俩在一起玩泡泡机,竹蜻蜓,还有遥控飞机啊。谈什么往昔,我们那相爱相杀的毁气氛。”
聿哥吐槽道:“车开的溜溜的。一谈恋爱就搞少儿节目。”
“青春纯爱文学,纯纯的只有爱。”
“也是,你刚做完手术,腰不好。”
“那也不用她动腰啊。”奈奈又说:“emm,那你俩算复合了嘛?”
“算个屁,我俩小手都没拉过,最亲密的距离是并肩走路。”
程深说完,认真的回想了一番这半个月以来和夏远舟的互动:夏远舟有空的话会约她散步,但也不是每天都有,还真的是他抽空才来;两个人每天会简短的聊一聊,也就是限于吃了什么,偶尔会有你在干嘛;夏远舟会经常叮嘱程深一些注意事项,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夏远舟回他消息的速度,好像也是看到就回,不会秒回,不会故意不回或者晚回。这样想一想,他们还真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朋友之间的互动啊。至少夏远舟的态度表明,对她程深这个人无爱无恨无悲无喜。
程深顿时泄了气,感觉这段时间以来的雀跃好像都是在自作多情。
之后的两天半,程深忽的就丧失了遇到什么好玩的有趣的就分享给夏远舟的兴致,夏远舟依旧就问她吃了饭嘛、到家了嘛之类的,她也就礼貌的回复,夏远舟让她注意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她就回“谢谢,我知道了。”
周三晚上,江济楚给程深发消息,先是关心了她的身体情况,问她上班几天累不累,然后邀请她周六中午出门一起吃个饭,说自己回国了又正好这个周末要来南京。
程深本想推脱,想起自家母亲大人还住在南京照顾自己,夏远舟又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最后还是说了好。
吃饭的前一天晚上,程深窝在沙发里看剧,程母走进来,看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数落到:“明天中午要出去吃饭,你今晚给我早点睡,不然明天你那个黑眼圈,那大的,跟个灯泡似的。还有,你明天穿什么呀?”
“哎呀,就随便穿几件。”程深把进度条往前调了调,程母当了20多年老师,出口就是大嗓门,几句关键台词程深压根没听清。
“随便什么随便,你什么都随便。我看你吃饭怎么不随便,每天提那么多要求。赶紧起来,我去衣帽间看看你有什么衣服。快点快点!”
程深坐在沙发上,还是不想动。
“诶!我说你这孩子,我和你说话呢!赶紧起来啊!”
“唉。”想着就程母这大嗓门在这,自己不去估计也是什么台词都听不清,程深不情不愿的按了暂停,跟着程母走进了衣帽间。
程母抱怨了一通程深都工作了,还总是把那么多个卫衣T恤的,和她艳丽的长相风格都不搭,又从衣柜里挑出几件羊绒大衣在程深的身上比划,让程深以后要多买些大衣、风衣、西装之类的,要穿的知性淑女一点。
好不容易选好了衣服,又逼着程深洗澡的时候用磨砂膏细致的将身体搓了一遍,抹上杏仁奶油味的身体乳,还敷了两道清洁、补水面膜。
程深躺在床上无语的直翻白眼:“妈妈,我是明天要出栏的母猪嘛?江济楚是要来验货啊,你还把我从头到尾烧水刮毛。”
程母懒得搭理她,给她关上灯,嘱咐她早点睡就走了。
这时候夏远舟发来一条消息,让程深兑现承诺,这周末请他吃饭。
程深问他周几,夏远舟说随便,程深想着明天的妆只吃一顿饭太亏了,就问他周六晚上怎么样。
夏远舟迅速回了个“好”字,程深还想和他聊会儿天,刚打好“今晚要加班吗”,那边就迅速发来一局“别玩手机,早点睡觉。”
程深气的回了句:已经睡着了,就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那边的夏远舟正和几个发小在打牌,今晚他手气正旺,连坐了十几把庄。和程深约好了明天的饭,夏远舟就失了玩的兴致,准备下桌。
张漾不乐意,直嚷嚷:“舟子,你也忒不地道了。赢了就跑啊。”
夏远舟一勾唇笑了:“我在这,你输更多。你爸刚停了你的信用卡吧,你准备把最后一笔生存经费也送我?”
“你犯嫌的一笔!”张漾的相貌生的极好,肌如白雪,眉似墨画,此番眼波流转、故作风情的样子,更是风姿秀逸,道:“小爷可以卖身抵债呐福,哥哥!”
夏远舟一脚踹向对面张漾的椅子,笑骂道:“癔怪拔辣地。”
顾晨生点燃一根烟,示意右边的女人肩膀捏重一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他那朵人间富贵花开回来了,你这等俗物入不得他的眼。”
张漾这回来了兴致,忙问道:“人间富贵花?程深?”
“除了她还有谁担得起这句富贵花?”
张漾脑子里闪过程深那张明艳无双的脸,又想起每次见到程深都被惊艳一次的冲击,点点头,认同道:“你说得对。那丫头真真是朵人间富贵花。不过她和舟子什么时候见面了?羊羊没和我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