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舟的出现让程深之后的整顿饭都食不知味,偷偷往夏远舟那个方向瞄了好几眼。男人脱了外套,长腿交叠,谈笑风生间一脸的春风得意。程深心里半是欣喜半是愤怒,欣喜的是夏远舟这番沉不住气的小家子气表现,明显是出于对江济楚的嫉妒,愤怒的是自己的情绪总被夏远舟牵着鼻子走,似乎总还是那个努力想博得夏远舟一点关注与在意的小女孩。
江济楚却并未因夏远舟的这段小插曲表现出丝毫不快,甚至对夏远舟和程深现阶段的关系都未抱有一丝的好奇,见程深明显心不在焉,也只是询问了几句程深是否今天的菜品不合胃口,又让人拿了菜单给程深问她是否需要添几道菜。
程深一向是心里有事胃口就大受影响的性子,但又考虑到说什么也不需要的话会拂了江济楚的面子,未免过于践踏他的自尊,故也只能翻开菜单打算点几道江济楚爱吃的菜了事。
江济楚却像看透了她的想法,只问她:“深深,不如上一份杏仁豆腐和雪香狮子头吧?你看看菜单,你喜不喜欢?你手术刚做完,这段时间饮食都偏清淡,一下子对着这些个荤腥肯定是胃口不好的了,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程深只能努力让自己笑的尽可能真诚甜美,这一桌子哪有大鱼大肉啊,从环境到菜品都够清新雅致的了,江济楚也太给她面子了,她都不好意思再说出口什么场面话配合了。
囫囵吃完了新上的菜,程深倒是不敢再观察夏远舟他们,只一边优雅地擦拭着唇边的汤渍,一边夸赞江济楚推荐的这两道菜太好吃了,说自家母亲最爱吃杏仁豆腐了,下次一定要带爸爸妈妈过来品尝。
江济楚只宠溺地对着她笑,说:“你喜欢就好。”
程深也不敢说要走,自己今日的表现让她实在不好意思面对江济楚,现下也不能埋头苦吃化解尴尬。
好在江济楚倒无意与她再聊些什么,只看她睁着一双水润的杏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越发觉得她像自家养的那只娇气又精怪的波斯猫。
“深深,那我们回去吧。”
“好。本来吃完午饭就想睡觉,现在又做了手术,食困症症状又加剧了。果然还是医生哥哥体贴,嘻嘻。”程深的小嘴一向抹了蜜似的甜,但现在那股子雀跃却是压也压不住。
江济楚想到底是20来岁的女孩子,平时为人处世再怎么成熟稳重,也总是带着一种青春的生动清透。
他没告诉程深自己为了和她有多些接触的机会,抛下上海的亲友,一意孤行调来了南京的医院工作,为此父亲几乎和他断了联系,就连一贯疼爱纵容他的奶奶,也气的不想和他说话,他去机场的那天,只有母亲和他通了一通电话,交代他到了南京要好好照顾自己,会尽量替他宽慰家里其他人。他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上海华灯初上,他看着自己生活了30多年的城市一点点变小再到消失不见,竟生出几分举目无亲、背井离乡的苍凉之感。却在今天看到程深的那一瞬起,觉得生活仿佛什么糟心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到程深家楼下的时候,程深问他:“济楚哥,今天谢谢你了,这顿饭我吃的很开心,要不上去喝杯茶再走吧?”
江济楚看着她,她一双眼里都写着对自己早点拒绝的渴盼,他忽然生了坏心思,想要看自己若是应了下来她会是如何一副不情不愿又要维持开心的表情,但最后只是说:“不了,小深。今天已经拜访过阿姨,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况且我现在调来了南京工作,以后拜访阿姨的机会还多着呢。”
“从上海调来南京?”程深一脸震惊。
“南京鼓楼医院有个研究肝胆方面的老教授,我对他的研究方向很感兴趣,想跟着他学习。”
“那这种老教授竟然不留在上海发展?”
“老教授嘛,可能更喜欢南京的人文气息吧。”
“嗯,这倒也是。”程深点点头表示认同,说:“那我先回去了。济楚哥,路上注意安全。”
“好,我会的。再见!”
透过后视镜,江济楚看见程深站在小区门口目送自己开车离去,跟着南京的老教授做研究才要调来南京,是个糟糕透了的借口,但他了解程深,程深不会为了这种不甚在意的事情去细想,他要这样说,程深也就这样信。但他也从未想过要程深明白自己对她的那份付出,就像他未曾打算告诉过程深自己调来南京之后家里的处境,他为程深从来是心甘情愿,不曾想过用此去打动程深。
程深回了家躺到床上,程母一个劲要问她和江济楚吃饭的具体情况,程深只回就那样,江济楚温柔体贴,程母要再问,她就推说自己困的头疼。
程母又和她说自己临时决定要去苏州找大学同学玩几天,是她大学睡她下铺的舍友。程深早就听过这位阿姨的传奇经历,苏州人,大学毕业去了国外,现在和老公在新加坡大学教书,两个人到现在都没孩子,一有空就去世界各地玩,可谓是潇洒至极。
程深尽量掩饰自己的惊喜,好不容易等到程母出了房间,对着和夏远舟的微信对话框发呆,想和他说自己到家了,又显得像偷情的妻子还要汇报和情人的约会进展;想要问他吃了没,又觉得以自己和夏远舟现在的关系,似乎是没立场问这个问题的。
程深越想越焦躁,所幸关了手机睡觉,心想不做不错,总归是没错的。
晚上夏远舟来接程深,程深看他倚着车门,反复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见她走过来,一直盯着她的脸看。
程深被看的不自在,问他:“夏远舟,你看什么呢?我知道我自己好看,能不能别花痴。”
夏远舟却是冷笑一声,怼她:“我只是在想,你一天见两个男人,还在见第二个男人的时候,连个妆都不愿意重新化嘛?真是职业操守低下?”
“你怎么知道我没重新化妆?”
夏远舟一把将程深揽过来,从背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去看车子左边的后视镜,说:“你看看你,眼睛周围都是黑乎乎的,明显是中午睡觉弄花了妆,随便补了点遮暇就来见我了。你对你的救命恩人可真够敷衍的,小白眼狼!”
程深想用手指去擦,却发现擦不干净,反应过来才说:“去你丫的职业操守!你以为你俩包了我啊。就吃个晚饭,我能为了你不卸妆睡觉,都是很给你面子了。要知足。”
夏远舟用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上车。”
程深一路上都捂着自己的额头哼哼唧唧的,等红绿灯的路口,夏远舟被她嚎得烦了,凑过来要看她的额头。
夏远舟的皮肤近看也光滑的仿佛看不见毛孔,程深在心里嫉妒的抓耳挠腮,却是趁机快速亲了一下夏远舟的脸。
夏远舟僵了一下,坐正身子,说她:“程深,你是女流氓吗?”
“不是,我只是想占你便宜。”程深眯着眼,吊儿郎当的一副样子,贴近他的耳朵又说:“况且,你不喜欢可以擦掉啊。嗯?”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也滑向夏远舟的大腿,弹钢琴似,不安分地在上面游移。
夏远舟抓住程深那只为非作歹的手放回她自己的腿上,声音平静:“这就是你从江济楚身上学会的本事?”
“哼,低俗至极。”程深不再说话,负气看向了窗外。
车停到了常发广场,程深有点难以置信,她以为这位太子爷怎么着也会去个什么会员制的私房菜馆。等到夏远舟拉着她进了五楼的海底捞,她就更难以置信了,好歹也去四楼那家叫黑陶火锅的日式中端小火锅吧。
程深一边往嘴里塞着海底捞的虎牙脆,一边问他:“夏远舟,你真不用为我省钱。虽然比不得你权贵世家,我好歹也是个正经小富二代。”
夏远舟不搭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菜单。
等终于叫到他们安排了座位坐下,程深就气鼓鼓地说:“我要去洗手间!”
夏远舟拿着iPad选菜,连头都吝啬抬,只发出了声“嗯”勉强回应了她。
差不多快20分钟,程深才从卫生间回来,夏远舟却已经调好了蘸料,甚至连围裙都系上了。
“程深,你是去卸了个妆?”
“对!不行吗?我们不能浪费了海底捞这些周到的服务!一会儿我还要取个做美甲的号呢!”
夏远舟喝了口凉茶,说:“随你。但有一条,我不会等你。你做完美甲,就自己打车回吧。”
“你!哼!自己打车就自己打车,我打滴滴豪车,我打劳斯莱斯回!”
“哦。”
程深气的腮帮子都一鼓一鼓,见夏远舟不搭理她,又拿面前的那盘蘸料出气,拿双筷子恶狠狠地搅着,说:“我喜欢我自己调的料,这里调的都没我个人特色。”
夏远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那你就自己重新去调一碗。就一条,辣的不能加。”
“我不,我就要加辣椒,辣椒油、小米椒,我通通都要!”
夏远舟却是变了脸色,说:“程深,我没在开玩笑。永远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关你什么事呢。你不在的这两年,我也都是过的差不多像个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