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浮沉，秦洛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一问，才知已过两日。
简大夫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你中了毒！”
秦洛苦笑，防不胜防啊，他没有喝茶，还是不知不觉着了道儿。
他回想当时在淮园的情形，那两个女子表演茶百戏，然后自己又表演了一次。
如此说来，那毒该是茶香所致。
只是不知这毒是“三笑逍遥散”、“悲风酥”还是情花毒。
简大夫一边收针一边沉吟道，“脉象燥虚，猝病骤生，这似乎是五石散，……，此方用于治伤寒，且有较大毒性，有服此药致羰而死者或肢残，唐时已禁用，嗯，也不全是五石散…..。”
“他续道：“光是闻茶香就中了毒？老夫真是还没有见过如此霸道的毒....”
“现尚未知这是何毒！”简大夫皱了眉，“不敢贸然用药，恐毒入肺腑……只能行针灸之法。”
他眼睛里血丝遍布，一晚未睡，殚精歇虑地想如何给他解毒。
“你之前说的那些开膛破肚，洗脏腑之术是否有效？”
秦洛苦笑，这古代的医疗技术这么落后，开膛破肚那可是会死人的。
“要解此毒，还需得一些时日，你只能在此住下，正好，老夫想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
秦洛有点意外，学医可不是他的专业和理想。
简大夫看看他的神色道：“怎么？你不愿意？老夫可不是谁都会收为弟子的。”
看到他脸有犹豫，简大夫端起脸容道：“你还想着变法？王相爷穷其一生，尚无建树，你又能成什么事？”
秦洛心中一动“让我学医是王相爷的意思？”
简大夫不善作伪，神色滞了滞，道“对”，又道：“这也是相爷爱护你，朝堂官场诡谲莫测，相爷不想你重蹈覆辙。”
他叹道“当年，相爷爱子王雱大公子就是因为官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引至心疾，唉，少年英才，就此早逝。”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秦洛懂的。
变法这项事业，的确不是一般人可干的了。
历史上少数人对抗大多数人的事业，注定不成功便成仁。
褪去名人光环，王安石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他历经世事，又深受打击，当然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略皱了眉，这事，还得要另想办法。
简大夫站了起来，“不要想着变法，那不是你一个少年可以做得了的事，跟我学医…..你看老夫，一生行医，受人景仰，活得滋润痛快……你好好想想。”
说罢，便走出门去。
秦洛在他背后道：“我中毒之事，烦请简大夫不要告诉王相爷，以免他担心。”
简大夫回过身，揉揉眼睛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相爷刚出发到杭州拜访故人，并不在江宁，他此次出去，少则五天，多则十天，到时你的毒也拔得差不多。”
简大夫走后，宁十三出现在门边。
她一只手吊在胸前，身上还穿着男子衣裳。
简大夫的子女都不在身边，老妻早逝，医馆并无女眷，平时只有一名护卫和一名叫初一的小童跟随。
宁十三在门口冲秦洛笑。
秦洛招手让她进来。
“怎么不好好休息？”
宁十三笑嘻嘻道：“一点不痛.的...从前打断了，可没有人给我治.”
秦洛轻叹，伸手抚抚她的脑袋：“喜欢这儿吗？”
宁十三眼神闪亮，连连点头：“这儿有吃有喝......”
“那留在这儿，跟简大夫学医，做个医女......”
“你也会留在这儿？”
“不，我还有事情要做。”
宁十三猛烈摇头。
“十三，你是个女孩子，带着你不方便。”
宁十三没有说话，她垂下头，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使劲抠着桌上的木屑。
“好吧”秦洛站起身，拍拍她的脑袋：“要跟着我，就得做个有用的人。”
宁十三一下抬起头来，眼神晶晶亮。
“医馆里有许多药材，你帮我找冰片、龙脑、麝香、梅片……还有硫磺、硝石”
秦洛一口气说了十多样药材.
宁十三凝神，她的记忆极好，默念几遍就背了下来。
“这些东西的用途到时我告诉你……。”
宁十三使劲点头。
……..
“钟山？”童贯摊开地图，点着其中一处地方，眉头皱了起来。
手下一名叫袁习的武将将绘制的图示递给童贯：“此地偏僻，人烟罕至，这半道的园子，是新修的一处园子，建得非常隐蔽，看似是寻常人家的平房，但有水渠与府城城河相通，……”
“属下怀疑当日那些杀手在秦淮河将皇城司的人杀后就经此水路回到这里，是以无人觉察。”
“园子背靠钟山，数息便可隐匿到山林中。”
童贯又问“可查探清楚里面有多少人？”
袁习将一份报告递给童贯：“所建房子虽只有五间，，这园子中应还有地道与别处相连。”
“经属下几日细察，园子里伏着的都是高手！此处是杀手藏身之处无疑！”
另一名察子也证实袁习的说法：“我曾追踪其中一人到江宁城，确是一名厉害高手！”
童贯又问道：“高曜那边有何动静？”
“属下已经将高公事的人引向别处，但他们显是已起疑心，”
童贯道：“先看看地方。”
现场看了地形，又让察子计算一下距离，童贯沉吟，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
这儿离城七里，到钟山也是七里，还是晋代丞相谢安旧居地…….这些白衣宗逆贼，选择这样的地方策中的确可以进退自如。
袁习对他道：“童大官，兵贵神速，若是让这些杀手觉察或是让高公事知晓，我们可就前功尽费。
童贯缓缓点头。
他从城东门回到江宁城，刚进入大街，廖原便迎了上来：“高公事请童大官到司中议事。”
童贯与袁习对望一眼，很默契地交换一下眼色。
到了皇城司所在园子，高曜坐于会客厅上首，眼神依然清淡。
“童大官在江宁多日，查访那少年可有发现？”
童贯道：“尚在追踪。”
高曜声音清淡：“我希望童大官到此为止！”
童贯淡淡道“为何？”
刘湛展开宗卷道：“在临安发现白衣宗的踪迹，明日开始司中各从事官从官道往临安出发往徐州，请童大官部属从水路进发……”
童贯挠了挠眉毛道：“为何走得如此急？”
刘湛答道：“兵贵神速，有几名从事官以身为诱，现下凶手已有所觉，若我们不能及时驰援，恐又有人枉死。”
童贯冷冷一笑。
高曜又道：“若是童大官不协同本司办事，请童大官说明缘由，我会奏请官家，另派人前来协助本司！”
高曜语调清淡，但话带有挟迫之意。
童贯挠了挠八字眉道：“好，本官会随行…..”
从园子里出来后，童贯对袁习道：“通知钱统领，让他今晚前来东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