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地区,荒凉,风沙大!
风一起,满天黄沙,劈头盖脸打的脸上生疼,行路的商人们在风沙中睁不开眼睛,寸步难行,硬是在那飞沙走石之下稳住身体。
但那个柔弱的女子,早就被西北的大风吹翻在地。
男人们跑过去想拉那女子,但奈何看不清脚下,只听扑腾一声,也跟着没了影子,前面是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峡谷,掉下去必定是九死一生呀!
索性那风是向后吹,若是像前刮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吹落下去呢。
常吏行走过西域,他清楚,西北的风只要一起就很难停下来,沙尘暴也跟着接踵而至,多则数日,少则也得几个时辰。
幸好那上任的文书还在,他趴在沙子上,将文书揣于怀中,就这样过了几个时辰,风终于停了。
一望无际,皆是沙粒,若不是还有些许房屋耸立,你一定会认为这里原是一片沙漠。
但几个时辰前并不是这样的,这小镇算不上繁华,倒也有几个客栈供旅客在此歇歇脚,路上零星也有行走的客商。
现在路没了,客商也埋在了黄沙下面。
风沙过后,能从黄沙下爬出来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客商,他们常走这条路,沙尘暴自然见得就多了,如何应对,远比常吏懂得更多。
此刻,常吏都可以从黄沙堆下面爬出来,那些客商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没事,好得很,只可惜身上携带得货物在大风中不知被吹了哪去。
常吏他们是也一样的,虽然这一路来,他并不掌管行礼,可挑担子的脚夫没了,行礼也跟着丢了。
干粮,水,盘缠,可全在脚夫们的担子里呀。
“水,水......”
坏了,莫不是刚才有女子被风吹走,那汉子前去搭救...
“大人,大人......您不要紧吧?”差官急忙将准备上任但还没上任的西陵主簿的半截身子从黄沙堆里挖出来。
“我没事,么事,水呢,我要喝水,快点!”
“水,水,取水来。”差官习惯性的向身后大喊。
吆喝谁呢,这是,脚夫掉悬崖下了,水和干粮都没了。
镇子里倒是有口水井,此刻恐也被黄沙给埋了,还想喝水?现在能喝着尿就不错了。
“水没了,尿也不多。”
差官听闻这话,刚想发怒,但转过身却见常吏款款走来,又急忙起身行礼,“见过常大人。”
他,常吏,常县令,西陵未来的父母官,就在上任的路上,那目的地就在前面,很快,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但此刻,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似乎这一路从没开心过,但也不曾难过,他的心已经麻木,再没有多余的情绪。
从刺史府启程,一路西行,已有十多天了。
算他自己在内,还有年老体衰的主簿,六个差官,另外配了三个脚夫,走到如今也只剩下两个半人了,那主簿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依旧是个问号。
“下官怕是不行了,接下来的日子恐不能再陪在常大人身边了。”老主簿身体严重脱水,嘴唇干裂,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此刻若有水还能救,可惜现在没水。
他和差官也只能干巴巴的看着,陪老主簿最后一程。
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多余的感情,如果不是赶着去西陵上任,东拼西凑了两三个官员,可能这辈子他们也走不到一起去。
就在半个月前,常吏刚考取了功名。
本以为能秉着自己优异的成绩从此飞黄腾达,却奈何自己还是不懂人情世故,即使成绩再好,最后也只能下派到西陵当县令。
论说吧,当县令也没什么不好,对于刚刚考取功名,又在朝中毫无人脉的常吏来说,这个职位已经不低了。
但西陵却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地方,单是一年时间就换了七个县令,死一个,补一个,再死再补,反正人多的是,当官儿纵是千不好万不好,但总是有人抢着去当。
西陵匪患严重,剿不灭,也抓不完,前面几任的县令一个个怎么死的,恐怕不用多说,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
但西陵总归是大明的疆土,总得有官员去驻守吧。
也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西陵依旧在大明王朝的管辖之内。
当常吏得知自己要去的西陵竟是这般,心一下就凉了,失望到麻木却还能感到失望。
前世便是如此,幸福总是在即将来临前悄悄溜走。
那些所谓的美好,仿佛就是在他面前显摆一下,等他沉浸在幸福中不能自拔时,又无情的将他抛弃。
前世很累,所以即使穿越到到饥寒交迫的古代,他也不觉得有多清苦,或者是像别的穿越者一样无聊到不能自理,其实无非就是累点,吃的差点,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电脑。
但那些东西,对常吏来说本身没有吸引力,所以对他来说没有也罢。
“此去西陵恐怕凶多吉少,常大人务必要小心行事才好,只要西域的客商走咱们这条路,哪里的山匪就剿不完,不止现在,即便前朝也是如此。”
是的,从汉朝到明朝,多少年,更换了多少朝代,但西陵的匪患问题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得到解决。
自古以来,在西陵任职的官员,要不死于非命,要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府衙里,关上府门,任他外面怎么乱就是不出来。
两耳不闻窗外事才是明智的选择,想要干一番成就出来,那你就别来西陵。
常吏之所以要来,哦,不对,也不是他要来,是被刺史大人设计骗来的,如果不来就是抗命,是要砍头的。
唉,他那成想自己辛辛苦苦考下功名,最后却换来这般下场。
但也不是他一人受此委屈,老主簿也是如此,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临了临了,落在了坏人手里,最后把他从繁华的东陵调任到匪患成灾的西陵,然后这把老骨头就丢在了前往西陵的路上。
“有人说他贪了!”老主簿应该是驾鹤西去了,很长的时间,没再发出一点声响。
差官摇了摇头,没说话,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是不相信,还是不想议论这件事,毕竟老主簿刚过世就揭人家的短儿,不太好。
“对了,他姓什么呀?”常吏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竟还不知道这老头儿的姓名。
那差官正在地上挖坑,估计是想把老主簿就地埋了,而自己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帮不上忙,但是一会儿找个木板给老家伙刻个字碑,也算是为十天的多的相处做点什么吧。
“王!”差官头也不抬的说道,此人虽不爱说话,但干活很利落,顷刻间,便挖好一个大坑。
“名字呢?”常吏又接着问差官。
“不知道。”话罢,差官将老主簿放进坑中掩埋,然后坐在地上望着西边的残阳,一言不发,似乎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想吧。
常吏找到一块木板,方方正正,不薄不厚,倒也适合去做一块墓碑。于是经过一番细细打量,他开始雕刻墓碑,他想要做的精致,所以会需要很长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常吏试图找一些话题,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差官聊着,“你会害怕老虎嘛?”
“不。”差官摇了摇头,其实在他看来根本没有什么是值得害怕的,因为他的武艺高强,没有什么能够伤的了他,就算是老虎也不能。
“其实我都知道,你的功夫很好,最多时,你一个人能打跑十多个江湖杀手呢,要是换成普通士兵,那可了不得,江湖杀手可比士兵难对付多了,不过,现在这个世道,空有一身本领是不行的,你的会做人,会做事才行。”
差官并没有答话,但并非是对常吏不尊重,而是他本来就寡言少语,整天绷着嘴就像个木头一样。
“听老主簿说,你是第一次当差,以前是刺史大人的貼身侍卫,最后却因为一个女孩儿差点把刺史大人给杀了,若不是你武艺过人是个难得的将才,而且又多次救过刺史大人的命,可能现在早就被人家下了大狱等着秋后问斩了。”
“他居然连这些也告诉了你。”差官一脸诧异的问。
这样看起来,两人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聊下去的话题。
“是的。”常吏点了点头,又问他,“你喜欢那女孩吗?”
“我不认识她。”
“那你为何?”
“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想起那件事,差官甚至到现在还没能消气。
常吏无奈的摇摇头,事情的经过他早就从老主簿哪里听到了。
“主要是你太正直了,有些事情看不下去,咱就别看,管的多了,反而容易惹祸上身,这次你算是幸运的,至少保住了一条命,但人呢!不会一辈子幸运下去。”
常吏的话,差官似乎并未听进去,愤愤的说,“可那女孩才十二岁呀,他竟然也下的去手。”
那又怎样,就算是地主老财也不少干那些个下流的勾当,更何况刺史大人位高权重,纵使强抢民女又能如何,如今天下,除了宫里的皇上,就没人能动的了他。
但是皇上日理万机,一心扑在朝政上,又怎会去管这种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