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烦纵身出去,挡下初颖迎头一刀,踢倒黑衣人小五,又秉剑三下五除二打破玄龙阵,搂腰救出老板娘。这功夫不是一般的高。他左手护着初颖,右手持剑配合着初媆娘的防御与进攻。或许是照应不来,无暇再伪装他的跛足。凤桃去偷瞥邓赀。邓赀仍抱着臂,手却紧了紧,眉头也忽然一聚。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小动作只有三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他舒展一笑,仍作看戏的姿态。
初媆娘的软刀打弯,回头猛地刺向正防着男人而不料的矮个子黑衣人,矮个子黑衣人伤的不轻。四人互相扶持向后退了几步,相互眼神示意。瘦高个子黑衣人抛下一个烟雾弹,浓烟四起,呛人眼鼻。烟雾消散后,四人就不见了踪影。
初媆娘还想去追,男人拉住她。“别追了。”
初媆娘回头,第一件事情就是确定兄长安好,其后向男人抱拳半跪:“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男人扶起老板娘,“不用了。”转头向她示意邓赀。初媆娘向笑颜看戏的邓赀那儿看了一眼,不情不愿地向邓赀行了个礼。“多谢公子。”
言罢,起身去扶初颖,打算扶他回房疗伤。路经邓赀面前停了下来。
“公子放心。有关公子之事,我们自当守口如瓶。公子也从来没有和我们炎凉阁打过交道。魔琴白生已死,从今天起,江湖上再也没有此人。皕宝阁天亮还要做生意,奴家先行去打点了。”初颖虽不甘心,却也知这是如今保命的最佳之计,便没说什么,但也不愿理邓赀,头撇到一边。初媆娘说罢,搀着初颖不方便地又行一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男人跟着兄妹二人来到邓赀凤桃身边,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抱拳弯腰向邓赀:“公子。”
邓赀将目光从兄妹二人身上移了回来,看着行礼下跪的男人。
半响道:“楼烦,你已经可以自己做出正确的决定了。”他虽面上微笑,可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冰冷的。就像从冰窖里拿出来放在热水里化的食物,外表是熟热的,内里却冰块难消。从他眼睛里射出的光,似乎可以瞬间冰冻世界。凤桃真的很怕这样的邓赀。他的这种表现总让她怀疑让她心动的是否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属下不敢。”
空气再次冰冻,直到邓赀和缓了眼神,轻声说道:“起来吧。”
“阿烦,我知道你有侠心。不过,我不喜欢你刚刚做事的方式。”
“是,属下明白。”
又是安静。
很久,直到邓赀想起来还要凤桃这么一个人。
邓赀转身向凤桃,笑着介绍道:“凤桃,这是我的羽卫楼烦。”
凤桃嗯了一声。她不需要故作呆傻,也不用刻意点出自己了然一切。
邓赀温柔一笑,摸了摸凤桃凌乱的刘海。
其实凤桃想让他同她细细讲来一切的缘由,他的身份,谁要杀他,所谓何事,即便她已经猜得七七八八。可是他没有,不知道这算是一种保护还是一种戒备。
她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天真,他也绝对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当一份单纯的感情掺杂了那么多复杂沉重的东西,需要人去猜忌和伪装,这份情,又是否真的值得守候?
“凤桃?”邓赀背手看着她,甜宠的轻轻笑着。
凤桃强挤出一个微笑。“炎凉阁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住客却一个都没有动静,恐怕是杀手下了蒙汗药了。我上楼上去找小户。”
那个龚乘户并不简单,岂会被蒙汗药这种小把戏牵制住?一直未曾露面,恐怕自有原因。邓赀虽这么想着,还是笑应着凤桃随她去。随后招呼着楼烦旁处谈话去了。
凤桃噔噔噔匆匆上楼,跑过自己开着房门的房间,在隔壁紧急刹车,身子还未停稳,就一把推开龚乘户的房门。
“小户!”门咯吱一声打开,像是在给凤桃的呼喊伴奏,在凌晨安静的客栈里,这声音显得那么清亮高昂。
房间里一片漆黑,可是西窗的月光却正好打在龚乘户的床上,像舞台上的聚光灯,给主角光芒,任其发挥。
可是,主角并未登场。
床铺叠的整整齐齐,好似从未有人来过,一尘未染。屋子里也空无一人。
小户?凤桃的脑子跟明镜似的,可心里又跟混潭似的。
一直觉得那帮黑衣人的头目眉眼有些熟悉。但是她不想往那个方向去想去比照。
她知道龚乘户有着不能说的过往、超人的武功,她不在意。他只是她的朋友,那个会在她生日时不辞辛苦爬上山偷偷送她一碗特制长寿面的人,那个会给她不厌烦地讲山南海北故事让她的思想飞出这个弹丸小镇的人,那个陪她笑、陪她哭、允许她无限期赊账胡吃海塞的人。
眼珠刷的一下被什么蒙上了,她赶紧抬手捂住它,顺带封住源泉。
她是敏感的,敏感的洞察力带来机警的同时敏感的情感也困扰着她。她害怕突然的失去,害怕不辞而别。
“凤桃?”一个熟悉的声音。
凤桃赶忙转身,只见龚乘户拎着两坛酒,有些惊诧地站在房门口看着她。
“你在我屋里挖眼屎啊?”
去你大爷的!凤桃顺手拿起瓷枕向他砸了过去。突然就气笑了。
“你去干什么去了啊!”
龚乘户摇了摇手里两坛酒:“买酒去了啊。赶路这几天没得喝馋死我了,好不容易来了酒城当然要讨坛好酒喝了。这皕宝阁尽是会挣色鬼钱,酒差强人意。我晚上又馋了,想着去外面买酒喝好了。靠,谁成想这么大个城却没几家酒馆儿开夜门的,我跑了好远去。”
凤桃听着又气又笑,笑够了鼻头突然就又酸了。冲上去抱住他。像抱住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也更像是一个孩子的亲人的依赖。
“怎么了这是,哎,楼下怎么个情况啊?我看血糊糊的还,你是不是吓着了......”
天色渐白,花田酒城也开始渐渐恢复色彩。
邓赀让楼烦去买了马匹,说赶路快些。本想着一人一匹,奈何凤桃生在山野,哪里会骑马,便饶成了四人三马,龚乘户凤桃二人骑一马。
凤桃掐头去尾的大体和龚乘户讲述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隐去了皕宝阁就是炎凉阁以及初颕尚存且是初媆娘胞兄的事情。听凤桃讲完,龚乘户在马上大声感叹:“我昨晚错过了什么??要是我在,后面还能让他们跑了?就弹琴的那个小白脸,我也能一眼辨出他来,上去就摔了那厮的琴......”
骑马穿过欲醒未醒的的大街,酒香又溢满鼻尖,可是凤桃却闻的掺着血腥味。她又想起了飞刀伤人飞溅的鲜血,想起了邓赀冷酷的神情。花田酒城的绚烂色彩在她眼中并不分明,她的眼里只有红。
远远的城东门口,有个黄衣女子牵马在等。
凤桃眯缝着眼睛,想要看得仔细,却看不出什么。
三匹马载着四人,缓缓向城东门靠近。女子的身形愈来愈明晰,可女子转过头来,却面带白纱,不得见面目。凤桃觉得特别熟悉,却说不上来是什么人。
三匹马慢慢行至,停在女子面前,近前,能从白纱中隐隐约约得见女子面部轮廓。
“额芳?!”惊喜!凤桃从马上一跃而下,额芳一如从前,急急上前护人。
“你这丫头怎么还怎么冒失?!你要有个好歹,我还能不能活了?”
像一道光穿过邓赀的脑袋,这话好似在何处听过。邓赀忽的眉头一聚,打量二人。然后猛地粲然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缘分还要追溯到再早一点。
“额芳,好端端的,你干嘛要戴个面纱?”
额芳像猛地受惊了的小猫,捂住面纱退后两步。
凤桃明显感觉出了她行为的异样,急忙追问:“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了?”
额芳依旧是躲,被凤桃步步紧逼的实在躲不开了,才小声怯怯地说:“无妨,不过刮了一下,不碍事的........”
“什么叫刮了一下?!到底怎么了?!”
“我........”
“那天我去山下一农户家送酒,正遇柴夫救下额芳。额芳姑娘之前从山坡上滚落,脸就被树杈划伤了.....那个,黎城离这边也不远,额芳的意思是想和你汇合,之前在路上的时候通了信儿,约她来此相会。”龚乘户看到额芳性子优柔,导致越拖越久,两人情绪越来越激动,忍不住帮忙说。
“凤桃!凤桃你听我说。”知道凤桃会自责,额芳一把抓住凤桃的双手,安慰她稳定情绪。“真的就是个小伤,多养些时日不会留疤的。若不是你,我可能就落在了贼人手里了,后果更未可知。我医术这么好,你要相信我,好不好?放心吧。”
关心则乱,更何况凤桃一贯埋怨因自己而连累别人的事,堆叠昨晚因大意落入初颕圈套连累邓赀下场,以及逼不得已伤人的事情,半天没有控制住情绪。
邓赀看着烦了,突然拉缰起步,一把拉凤桃上马,两人共骑。
“凳子,你干什么?!”凤桃一惊。
邓赀没有理她,回头向楼烦两人说:“扶周姑娘上马。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