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炫的屋舍并不在主峰上,而是在外门弟子所处的昊阳峰上,也因为这个关系,齐宗若平日里和他的交集还比较多。至于为什么不在主峰上居住,反而定居于昊阳峰,刘长老对外的官方解释是,他更喜欢离天真可爱的孩子们近一点。
某次,刘志炫有八分醉意之后,齐宗若再一次问了这个问题,刘大嘴顿时满脸愤愤,他骂骂咧咧地道:“宗主和一干长老也太不是玩意了,竟然说我经常造谣生事,耻与我同居一峰,一起提议将我驱逐出了主峰!我是那种造谣生事的人嘛。”若非当时见刘长老情绪颇为激动,齐宗若是想点头应是来着的。
闲话少叙,齐宗若几步路就赶到了刘志炫的屋舍,不过当他看到刘长老时,却大为惊异,生出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慨来。
此时,刘大嘴既没有如平日里般在喝酒吹牛打屁,也没有坐在钟爱的躺椅上乘凉睡觉打鼾,反而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手持一支龙须贡笔,桌上摊开笔墨纸砚,时而凝神静思,时而摇头晃脑,一幅饱学鸿儒待洋洋洒洒挥毫泼墨落笔雄文的架势。
架势倒是十足,遗憾的是,雪白的纸张上着墨不多,歪歪扭扭写下了宗门建言四字,反倒是刘长老的衣襟上、袖口上,乃至嘴角脸庞上,墨迹斑斑,着墨不少,让饱学鸿儒的气势荡然无存,显得极为滑稽。
齐宗若笑道:“刘长老,你这是青楼女子突然不接客,改行要去当贞节烈妇的架势啊,吓人得紧呐。”听到齐宗若的话,刘志炫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去去去,你这嘴巴从不积德的家伙。”
齐宗若哈哈大笑,继续询问道:“长老这却是要做什么?”
刘志炫眉毛和眼睛都拧巴在了一起,满脸苦恼之色的说道:“今天宗主和我们几个商量燕赤都这小子离开师门的事,讨论过后决定放他离去,于是想着在宗门里再找几个优秀的晚辈出来,多加培养。”
“李师兄也是傻,随便在弟子呼啦几个人出来不就得了,非说现在宗门里连一个出挑点的货色也没有,再加上靳师兄,哦,这人你不认识,就是宗主的师兄传信来说,当今皇帝陛下有意在全国郡县设立武道碑,让天下人不用加入宗门,也能学武修行,宗门处境以后会越来越艰难。于是岳老头发癫了,逮着宗主一阵挤兑,说再这么下去,清玄宗有传承断绝的危险。”
“宗主无奈之下,只好放言要开始整饬宗门事务,让我们这些人都提意见。我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一个长老,在宗门地位举足轻重,总得提些个建设性的意见出来,这不在想着嘛。”
齐宗若闻听宗门同意放燕赤都离去,情不自禁开口说道:“师门同意放师兄离开了嘛,当真是可喜可贺。”话一出口,暗叫不好。
刘大嘴一愣,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齐宗若,轻笑问:“齐小子竟然知道燕赤都想要离开清玄,听你这口气,在我还没和你说之前,你就知道了?”
齐宗若急忙摇头,矢口否认:“没有没有,长老您误会了,我这不也是刚听你提到了嘛!”
“不对,不对,齐小子,我刚才明明只是说燕赤都离开宗门,既没说是宗门要让他离开,也没说是他主动要求离开,而你显然知道是燕赤都自己想要离开师门。”刘志炫沉思了一下,当即出言拆穿:“这等事情,在没有落定之前,燕小子肯定不会外传。而且之前我就奇怪,以燕赤都的老实性子,一般不至于做出这等背叛宗门之事,现在我全明白了,齐小子,这事有你在背后撺掇啊。”
齐宗若和刘志炫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刘大嘴虽然管不住一张嘴,但人其实极聪明,否则以他天怒人怨的那张嘴,也不会到现在都还在宗门混得风生水起,所以没再想去徒劳狡辩。
这件事说不得要想些法子好好封住刘志炫这张大嘴了,否则明天这清玄漫山的走兽飞禽都会知晓这燕赤都背弃宗门一事,是我撺掇的了,想想都头大,要让刘大嘴管住他那张嘴可不容易。
此时的刘志炫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呵呵一笑道“齐小子,你说这事如果被宗主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样?”
这事一旦被宗主知道,真不知道痛失爱徒的齐宗主会对自己做些啥?想想这后果,齐宗若心中恶寒,连连拱手,说道:“长老,咱们俩个是什么交情,你不至于连我都出卖吧,那你这也太不讲义气了。”
刘志炫用不屑的目光盯着齐宗若,哂笑道:“齐小子,别跟我整这没用的,我刘大嘴臭名在外,有时候还真管不住这张嘴,倒不是存心想出卖谁。要我不说出去也容易,这个宗门建议,你帮我草拟一份出来,那我这次说什么也把自己这张嘴给管住喽。怎么样?”
齐宗若苦笑道:“长老,宗主已经通知我了,今天你和宗主几个不是已经把我开革出门了嘛,我都是马上要下山的人了,这不就赶过来和长老道个别嘛?哪有时间帮长老你写这玩意儿。”
“什么叫开革出门,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不愿意让你虚度了青春年华,你小子别不识好歹。”刘志炫横眉瞪眼,怒道:“虽然说让你下山,但也没有限定期限,也不在乎迟那么一天两天,你把这宗门建议给我写好后再走,不仅要写,而且要好好写,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齐宗若无奈地揽下了这件差事,他觉得自己有点犯贱,不仅上杆子找上门去,还傻乎乎地主动亮出把柄,所以心情着实有些郁闷。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刘长老,抓到一个壮丁,搁下心间一件烦恼事的刘大嘴心情大好,不介意犒劳自己的同时,也提前犒劳一下齐宗若,连声催促让下人拾掇出一桌丰盛的酒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