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振成正想让大伙儿各忙各的去,王长老拿出一封信,呈给萧振成,开口道:“宗主、师叔、师兄,宗门日前收到了一封靳师兄的来信,说了一些事,还需各位斟酌决断。”
萧振成接过信件,打开细细观看,心底下着实惊异。王长老口中的靳师兄,是萧振成的同门师兄,在萧振成继位时便离开宗门,再也没有返回清玄,已多年未与宗门联系。
燕师叔问道:“是靳师侄的来信?这可真是难得,信里说了些什么?”
王长老回道:“宗主,师叔,靳师兄在信里除了一些问候之语,重点提了一件事。他说当今赢帝登基已有八年,地位已固,隐现峥嵘。日前,有御史大夫连番上折,奏陈在全国郡县,设立武道传承碑文一事,之前两次上陈,皆遭陛下驳斥,三番奏请,陛下却留中不发,其意昭然若揭。靳师兄认为陛下此举,有重整武道传承秩序,剑指宗门传承之意,因此日后师门处境将愈发艰难,所以建议我等早作绸缪。”
萧振成不禁感觉头疼,他却是最怕这种麻烦了,但是还不待他细细斟酌好好措辞,燕老头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发难了。
“宗主,你莫要怪我倚老卖老。我也不怕你知道,当年师兄传位于你,我是不赞同的。自你继位以来,宗门的情况是每况愈下,现在弟子中甚至连个出挑点的人选都找不出来,”老头儿满脸沉痛地道:“如果宗门日后处境真如靳师侄所言,再这么继续下去,清玄真有倾覆之虞啊。宗主,你该收收心了,好歹多花点心思在宗门上吧!”
一席话下来,萧振成的老脸顿时挂不住了,但实情如此,也不容他萧宗主狡辩,萧宗主只好露出一脸愧色。
“宗门目前境况,大不如前,宗门凋零,其责在我!道统传承万一出了纰漏,那么我等将无颜面对先人,”受到当头棒喝,有点骑虎难下的萧宗主做出了检讨,并决意做出一些改变:“靳师兄信中所言,颇为在理,我有意整饬宗门事务,扫除沉疴积弊、革故鼎新,师叔师弟有什么建议?尽可畅言。”
岳师叔、李正揆、刘志炫等五人面面相觑后,满脸苦恼,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屏声静气、久久无言。萧振成无奈,只好道:“这样吧,这事一时之间,太过为难你们,师叔师弟回去思考一两天,也发动弟子门人,收集些个建议,到时我们再议,再不济也要梳理个章程出来。”
几人如释重负,齐齐应诺,正待离开,萧振成想了想,说道:“燕赤都离宗之事,先别传出去,事后如有人问起,就说燕赤都不敬长辈,忤逆师命,我将之逐出师门,这样说对宗门对他个人都没有坏处。”
对于燕赤都,这个他一直以来都宠溺无比的徒儿,萧振成虽然恼怒其脱离宗门的想法和决定,但终究抱着一颗维护之心,他不欲这个弟子背负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头,不想让原本拥护他的同门用鄙夷不屑的目光看待他,竟把事情的因由揽到了自己身上。
———————
燕赤宗跪于宗门议事殿外的消息,在门人弟子间很快地传了开来,大家纷纷揣测着发生了什么。多少知道些内情的齐宗若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此时他正在一个空旷僻静的地方,在修习剑法。
齐宗若修炼的不是宗门绝大多数弟子修行的云卷云舒大十三式,这套剑法舒缓闲逸,又讲究飘忽不定,却是宗门不可多得的一门高深剑法。
然而齐宗若修炼过一段时间后,发现这套剑法要发挥出应有的威力,修炼者需具备不俗的真元修为。修炼者修为越高,运转与其配套功法后,剑法可发挥的威力便越大。以齐宗若羸弱的真元修为,倒也不是说练不了这套剑法,只是威力比之普通剑法也不如罢了,再加之这套剑法与齐宗若的本性也不符,练起来并不畅快,齐宗若早早就已放弃。
在宗门藏书阁埋首故纸堆这么些年,单以剑法而论,他倒不是全无收获,除了观阅了大量谈不上多么高深的剑法,结合阁内的剑法理论知识和前人笔记,让他的剑法理解、体悟大异于常人外,他还寻摸到了一套还算能入眼的剑法。
这套剑法名唤匹夫剑法,取意为匹夫之剑,血溅五步之意。剑法招式大开大阖、机巧不多,重点在一个“舍”字上,即舍弃一切,搏命相争,凶横暴戾,杀意极重,即使没有深厚的修为底子,也能发挥出不俗的杀伤力,很是对渴望力量的齐宗若的脾性。
而且齐宗若修炼这套剑法之后,发现这套剑法虽称不上玄奥妙,但极重意境,大拙若巧,发展空间很大,剑法最终能练到什么地步,就看你个人的本事。这么一本当初发现之时间简直让齐宗若欣喜若狂的剑谱,也不知道被何人收录于藏书阁内,束之高阁。
齐宗若修行功法武技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喜欢穷究其理,一招一式都要探明个道理出来方罢休,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按部就班修炼方式比起来,这种方式前期修炼起来进展不快,往往容易陷入钻牛角尖的地步,但后期积累深厚后,却能高屋建瓴、事半功倍,进境飞快。
林间空地上,齐宗若身形闪躲腾挪,形影交错,银光霍霍、剑影翻飞,在极短的时间一遍遍施展匹夫剑法。
匹夫剑法被齐宗若视为安身立命的本钱之一,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在上面,齐宗若早将之修炼到了忘形的程度,已能忘形存神,心中没有一招一式的束缚,修到这种地步,以齐宗若目前的剑法积累、感悟,匹夫剑法已进无可进,除非他能融入剑道意境。
但武道意境修行最是不可捉摸,绝大多数修行者苦修一世,也未必能摸得找意境的边。令很多人不忿的是,有些人际遇巧合,洞悉天地自然造化,灵机一动,就此推开意境之门;有些人体察世情,照见人世沧桑悲苦,忽而有感,同样涉足意境坦途,却是让许多人大叹天道不公。
总而言之,意境修持可遇不可求。武道意境可分为四个不同的层次,初悟、入微、洞玄、极境,其中初悟机缘最是难寻,其他几个层次虽非按步修行就有所得,但好歹有个求索的方向。齐宗若既知强求不得,便也将之抛之脑后,应机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