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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错落时空

公元20××年,由一只蝙蝠引发的灾难席卷全世界。

被封锁在家中的某天,顾晓柔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拿着自己用奖学金买来的最新款智能手机和自己的纸片男友约会。

情到浓时,被文案撩得不要不要的顾晓柔眼冒红心,嘴角咧到了它可以抵达的最远的距离,就差把舌头伸出来舔屏了。

她痴迷地盯着屏幕上英俊潇洒、用情专一、骚话撩人、霸道多金的纸片人男友,又想到自己无比凄苦的母胎solo的现实,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的同情。

俗话说,哪个女子不怀春?顾晓柔母胎单身二十余年,还没有拉过男生的小手,她能不委屈么?

想着想着,她愤恨地将手机扔到沙发上,抱起沙发上的枕头,一边向上天祈祷,一边试图入睡。

昏昏沉沉之际,顾晓柔的脑子里出现了两个小人儿。白衣小天使版的顾晓柔说:“给我一个美男拯救我吧!美少女也想要甜甜的恋爱!嘤嘤嘤!”

没过一会儿,黑发小恶魔“嘭”的一声出场,她自带“女人就要~活得漂亮~”的BGM,不屑地看着呆呆傻傻的小天使,将她一拳打倒在地,随后吹了吹手上莫无须有的灰尘,轻蔑地冲她笑了一笑。

小天使害怕地缩成一团,躲在小角落,柔柔弱弱地不敢作声。

“嘤嘤嘤?我还咩咩咩呢!”小恶魔鄙夷地看着她:“真恶心,我一拳一个嘤嘤怪。”

见小天使不理会她,小恶魔接着说:“集美,省省吧。依我看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甜甜的恋爱?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呵呵呵。”

“谁说不可能!”小天使虽然气势上略逊一筹,但还是语气坚定地冲小恶魔吼着:“我就是相信,有一天,我所爱之人会踏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真是傻女人,大爷我的话,你还不信?”小恶魔摆出一副“你无可救药了”的表情,向她翻了个白眼。

“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咱们走着瞧!”小天使快速还嘴。

语毕,小天使继续垂头祈祷,她双手合十,抱腿打坐,闭着眼虔诚地低声呢喃。小恶魔在她周边不停地走动,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说着什么。

一时间,顾晓柔脑海里一尖一粗的两种声音混在一起,嘈杂无比,她感觉脑子快要爆炸了。

“闭嘴!!!——”

终于,顾晓柔忍无可忍,大吼一声,窗外的飞鸟都震楞了两秒,差点没掉下来。

一瞬间,天地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满面红光的白发老人出现在顾晓柔的面前。

老人周身散发着白光,手上拿着一株绛红色、枝叶边缘带着齿轮的仙草,散发着薄荷味的清香。

他笑眯眯地用仙草在她眉心一点,高深莫测地说道:“以吾之名,赐汝真情。”随后仰天大笑,带着手上那株由红变绿的仙草消失在了原地。

“去寻找自己的真爱吧。”老人的话回响在顾晓柔的耳畔。

等他彻底消失后,万物突然全部静止下来了,原本死寂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顾晓柔被一股强大的引力拉扯着,在超出身体重荷的时空压力下,她的意识逐渐模糊,陷入了昏迷......

无数碎片般的记忆在顾晓柔脑海里不断浮现,而后又如蝴蝶般翩然而去。顾晓柔在极度痛苦中紧抓着脑海中的讯息,而后拼凑出了一幅幅完整的画面。画面中的女子身着红装,半跪在一白衣男子面前,与其轻声交谈。男人的五官在记忆中模糊,无法辨别,只见他将手中的一支玉簪轻轻插在半跪着的女子头上,随后便转身离去。

记忆分崩离析,有一空灵的女声在顾晓柔的脑海里不断徘徊着......

这声音便来自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原主是京城中极负盛名的青楼头牌,名为青芜。虽身处烟花之地,却卖艺不卖身。青芜原本为雍州刺史顾炎之女,然而雍州为边境,多战乱,北狄的侵犯使当地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在青芜五岁多的时候,北狄再次进犯雍州,顾刺史点燃烽火狼烟,携仅有的兵力与敌族部落对抗,却终究没能等来京城的救兵,最终为保全雍州百姓而战死。顾刺史随后被先帝追谥“靖文”。

青芜在战乱中被乱兵掳去,后被父亲忘年交好友邢老和他身边的少年陆卿然救下,随后青芜拜邢老为师,并和陆卿然一同长大。后来陆卿然建立了“冷月宫”并担任宫主,在宫中设下四个护法位,邢老便是四护法之首的“玄武护法”。邢老为赵国开国老臣,能文能武,辅佐赵国开国皇帝打下半壁江山。朝堂稳定后,因虑君王忌惮,他自请告老还乡,从此退居江湖,再不出仕。

青楼夜夜笙歌,前来捧场看她跳舞之人数不胜数。上至朝廷里的达官贵人,下至江湖中的冷面剑客,无一不是她的观众。

顾晓柔穿越到青芜的身体后,没日没夜地接收着原主传送给她的记忆,然而,每当她接受部分记忆后,眉心便疼痛不止。有一天,顾晓柔的眉间出现了点点殷红,从那以后,她便失去了与原主之间的感应。好在,顾晓柔在此之前已经基本掌握了原主的一些记忆,于是,她按兵不动,在自己没有完全弄清楚目前的处境前,避免打草惊蛇。

那一夜,青楼中灯火阑珊,满室座无虚席。顾晓柔饮下一杯梨花酿,换上一身轻薄的红装,在青楼中最高的观景台上妖娆起舞,在她摆臂刹那,满座喧哗归于沉寂,她根据原来身体的记忆略显僵硬地跳着舞,好在原主习舞多年,肢体已经适应了舞动的幅度,顾晓柔的僵硬没有被台下的观众察觉出来。

夜晚露台上的凉风吹入,掀起了顾晓柔轻薄的面纱,露出她勾起的红唇,台下之人顿吸一口凉气,形形色色的男人们盯着她水蛇般的身段,贪婪地望着。顾晓柔忍着心中的不适,面对着那些令人作呕的布满欲望的眼,她眼波不断流转,眼底却埋藏着无数的寒冰。

真令人恶心,她默默腹谤,但脸上却带着清冷的笑。

自从顾晓柔穿越到这个令人摸不清头脑的时代已有数月了,她根据身体原来的主人残存的意识和暗自打听到的消息,基本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顾晓柔所在的青楼名为醉红楼,是全京城最大的青楼,里面进出的人遍布五湖四海,原主青芜是醉红楼的花魁,她的真实身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冷月宫”中的左护法,青芜奉宫主陆卿然之命伪装为一名舞姬,在醉红楼搜集四方讯息。

青芜在醉红楼是一个极为特别的存在,她没有倾国倾城之貌,却也清丽脱俗,尤其是通身的气质,与寻常娇滴滴的女子不同。与此同时,由于自幼习武的原因,她身轻如燕,甚至可以在男人的掌心跳舞,她也因此被镇国侯府林府最小的世子视为掌中宝。只要有她在的时候,小世子每次都来捧场,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说他是青芜的“头号粉丝”一点也不为过。然而原主极其厌恶这滑头小子。由于皇室成员的拜访,原主难以低调行动。每次任务在身之时,这小子便恰逢其时地出现,嚷嚷着要和原身见面,为了不暴露身份,原主只好不耐地应他。因而在外人眼里,便是“虽郎有情,妾却无意”的现实版悲剧戏码。民间百姓甚至将二人的故事编成了一个个的话本子,说书人不厌其烦地在街巷中讲着两人的情感大戏。

镇国侯府的侯爷是当朝极为受宠的林贵妃的胞兄,因英勇善战,立功无数,被当今圣上封为镇国侯。镇国侯夫人为先帝之女,性格温婉贤淑。林侯与夫人赵氏育有二子一女,嫡长子林延与小世子林珩均为赵氏所生,林延继承了其父的骁勇善战,常年跟随镇国侯在外征战,而林珩却是一个活脱脱的纨绔,在京城沾花惹草,败坏家风。京城百姓无不为镇国侯感到悲哀,镇国侯一家为国征战,光耀门楣,小儿子却如此败家。在城中,就连玩泥巴的小儿都日夜传唱着“虎父虎兄,难扶犬子”。

然而,自从顾晓柔穿越到这具身体之后,却未曾见过故事中的这个极度狂热的“头号粉丝”。民间众人皆道,世子许久不来见青芜姑娘,许是明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于是斩断情缘,寻找命定之人了。再说,世子虽纨绔,却生得一副好皮相,端的是风华绝代,每每上街闲逛都会引得一众喧哗,造成万人空巷的盛景。也因着世子这副好皮囊,和他无师自通的逗女人开心的手段,京城中倾慕世子的女子不在少数。如此看来,世子身边莺燕众多,怕是早已腻了青楼的小娘子。于是,之前“郎有情,妾无意”的苦情戏码在民间立刻变成了世子“始乱终弃”剧情,就连顾晓柔的贴身婢女小环都听说了这个故事,天天愁眉苦脸,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顾晓柔从原主那里没有接收到与这位小世子相关的记忆,只知道原主对他颇不耐烦。受原主留下的情绪影响,顾晓柔对这位花天酒地、游戏人间的小世子也没有多余的好感。毕竟,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就算生得再好看,也只是徒有皮囊,如今看来在感情上也是个渣。

顾晓柔虽是花痴,但对于感情她还是拎得清,那种仗着皮囊优势四处招蜂引蝶、伤害无辜少女的渣男,她表示接受无能。

原主青芜脸蛋温婉清丽,寻常人见着便心生怜爱。然而,据侍奉青芜的贴身婢女小环说,主人虽是女儿身,容貌秀弱纤细,身上气场却异于寻常女子。这青楼的女子,身上大多都带着红尘的胭脂气息,只有主人不入红尘,清心寡欲,不争不抢。顾晓柔每每听到小环带着崇拜的语气夸奖原主,心里都忍不住吐槽:她是来青楼搜集信息执行任务的,当然不会陷入情爱,如风尘女子般争风吃醋啦!

顾晓柔收回渐行渐远的思绪,重新睥睨着台下的这群人。如豆的灯光下,掌声如雷声不断响起,虽是被人群环绕,顾晓柔的内心却被孤寂和无趣包围着。在这个时空,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她慢慢探索。前路漫漫,却绝不能自暴自弃。好在她穿越进来后,接受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有的部分意识,才能蒙混到现在。然而仍有许多未知等待着她去一一揭开,不过,现在还不急,慢慢来,先给自己找点乐子,顾晓柔心想。

她眼波流转,扫向台下来往的人群,男人们猩红的眼让她心中泛起一阵恶心,这充满情欲的眼神,即使顾晓柔未经人事,也明白着这意味着什么。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挖了那些男人们的双眼,只是,还没完全了解这个世界的她得步步为营,小心行事。

思索间,她不经意地与台下一玄衣男子对视了半刻。那男人戴着半张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全貌。只能看见男人那对清亮的桃花眸和嘴角上半缕若有若无的笑意。顾晓柔顿觉奇怪:这男人的眼神不像其他男人那般灼热,反而清澈明朗,还噙着笑看她?来不及思考,她便又望向人群中的那人,只见那男子飞快地眨了下右眼,勾起唇角冲她笑了笑。那清明的眼里丝毫没有情欲,只有桀骜和玩味。

顾晓柔满腹狐疑地盯着场下的男人,没有被面具遮挡的那半张脸可以看出他清俊的容颜。银白色的面具外,是他修长的墨眉,线条流畅且高挺的鼻梁,还有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意,而最让人瞩目的,是他那双清亮的桃花眼,自是不笑,都觉有情。毫不夸张地说,这是顾晓柔穿越这么久以来见到过的最最最好看的男子了,她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花痴少女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然而,美男虽然出现了,她却不能轻举妄动,再说了,这男人的举动也颇为奇怪,没事冲她抛什么媚眼?因此,在她还没有完全掌握自己的身份信息之前,顾晓柔选择无视美男的注视,小心行事。她随即转移视线,再也不望向男人的那个方向,全身心地投入舞蹈中。

半柱香的时间已过,就在顾晓柔跳的这支“霓裳舞”快要结束时,外面轰隆轰隆一阵雷响,一阵狂风从露台吹入,青楼中的灯烛灭了大半。

台下的男人们唉声叹气,骂个不停,顾晓柔隐身退出舞台,等着老鸨宋妈妈收拾台场。

宋妈妈是冷月宫四大护法之一的朱雀护法,虽年近四十岁但保养极好,媚眼如丝,容色妖冶,最擅在男人之间周旋。她一手将醉红楼打造成了京城最大的青楼,并负责醉红楼的经营和情报搜集。由于不常出没于江湖中,因此江湖人士大多不曾见过她,只知道她盛传在外的风流韵事。

“客官们,看来今晚时机不太好,各位该散的就散了吧,青芜姑娘也要早点休息了。想在这醉红楼留宿的客官们,赶快去挑姑娘,先到先得,晚了可就要回家睡喽~”宋妈妈热情地招待着客人们,随即吩咐小厮们点蜡烛,把姑娘们招呼到了台上,任台下的男人们挑选。男人们左拥右抱,在黑暗中上下其手,顾晓柔听到男人们粗重的喘息,顿时一阵恶寒,迅速逃离了观景台。

暗黄的烛光从楼下弥漫开来,跳跃在逼仄的楼道里,给没有光亮的角落烙下了无数斑驳的阴影。

顾晓柔扭动着酸痛的肢体慢悠悠地走着。回想今日的种种,她头疼欲裂,但还是忍住头痛,清空了繁杂的思绪,谋划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想着想着,她突然撞到了一个“柱子”,她随手摸了一把,想借力稳住身形时,才发现手下不是预想中的柱子,而是一具温热的、硬邦邦的、带着兰草气息的男人身体,她刚才摸到的是男人的胸膛。

她刚想出声道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来人握住了手腕。

她一时间动弹不得。

被撞到的男人握着她的手腕,仔细摩挲着她光滑的肌肤,温热而又暧昧的触感让顾晓柔全身汗毛直立。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试图挣脱男人的束缚,只听见耳畔响起男人轻佻的声音:

“怎么,小娘子撞到了人还想跑?”

男人话刚落,便收紧手上的力度,将她拉向自己的怀里。

她试图挣脱,袖子里暗藏的毒针刚要刺向面前的男人,便被松开了。

“小娘子,手腕儿还挺毒,你是想谋杀亲夫么?”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低柔却带着一丝冷冽。

顾晓柔闻此,不敢轻举妄动。男人趁着顾晓柔不注意,不动声色地将她袖中的毒针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的一瞬间,青楼的烛火被全部点亮,照向了面前之人的面具上,那鱼白色的面具泛着银光,印出点点斑驳的烛光。

原来是他!台下冲她抛媚眼的那个男人?

“你想干什么?”顾晓柔带着防备的眼神冷声询问。

“能干什么?来见你呀。”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落雪,将双臂撑在墙面上,把她禁锢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而后凑近她的耳边,撩了撩她耳边的碎发,低声暧昧道:“一会儿不见姑娘,在下心中难掩思念之情~这不,缘分来了难躲,刚好被我撞见了?”

“滚开,少对我动手动脚。”顾晓柔不咸不淡地说道,“不然,我要你不得好死。”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生冷,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那抹不安。

男人听罢嗤笑一声,大手胡乱地揉了揉她的头。顾晓柔心中不满,但男人的功夫高深莫测,她暂时也没有感受到威胁,于是毫不畏惧地抬头瞪着面前的男人,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此人的身份。

在顾晓柔凶狠的眼神的注视下,男人旁若无人地将脸上的面具取下,露出了完整的脸。

他肤色白皙,轮廓分明且不失阳刚之气,眉如修竹,眼如点漆。明明整张脸看起来风清月朗,却偏偏被那双桃花眼引出一丝邪气来。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暧昧地吹着气,委屈道:“几日不见小娘子,便把林某人忘了?”顾晓柔此时被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兰草香包围着,清香醉人,她竟一时有些微醺。

男人见她呆愣的样子,闷声笑了起来,胸膛跟着起伏,随即放开了她。

他退后半步,双眸却紧锁着半米之外的顾晓柔。他眼神中的戏谑收敛一些,随后拿出怀中的面具重新戴上,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你还好么?”男人低柔的嗓音响起。

顾晓柔大致猜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但心中对他无甚好感,便模仿原主的语气客气地回应:“我很好,劳烦贵人挂记。”

“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本世子冷落了你,你心有怨气?”男人抬眸看向顾晓柔,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墙壁,戏谑道。

顾晓柔内心充满了大大的问号,就差一句“excuse me?”脱口而出了,这男人真是该死地自信。她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不想再和眼前的男人有过多交涉。

“小女告退,世子请便。”顾晓柔选择忽视眼前这个蜜汁自信的男人,转身便走。林珩倒也没再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顾晓柔没有看到的那一角黑暗中,男人眼神晦暗不清,他意味深长地盯着离去的顾晓柔,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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