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乱花渐欲迷人眼
神兵迹当然不会错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节表情，依旧不动声色。
她顿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勾唇轻笑道：“这么肆无忌惮解开人家的衣服，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君子坦荡荡。”神兵迹的银丝掠过耳边，“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她咬牙，双臂撑着坐稳，靠在后面的树干上，“是你要救，而我并没要求。”
“木已成舟——”他微微一笑，“我不要求你报答就是。”
“你——”再次被人堂而皇之地将了一军，她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气急之下血气上涌，又从嘴角溢出。
“抱元守一。”神兵迹点了她肩头的穴位，“跟我生气，对你没有好处、”
到底是谁造成的？
她很想翻个白眼，可惜此刻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依言运功，缓缓平复翻腾的气息。再度睁开眼，发现神兵迹坐在一旁，拂尘放在腿边，他抚着刚才背在身后的那把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眼睫微微颤动，视线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苍茫——人分明在眼前，却似云缥缈，如雪白衣与剑柄上的流苏穗子交相辉映。
“你没事就走吧。”
低沉的声音唤回她游走的神思，“走？”
“这儿离你刚才被围攻的地方有一段距离，暂时没危险。”神兵迹抬眼看了看她，抬手用剑指着一个方向，“顺这条路走就能到市集。”
人多，也就安全许多。
“你这算救我？”她有点哭笑不得，“明明知道我身上中的毒只是压制住，随时都有可能再度爆发，让我走不是浪费了你先前的气力？”
神兵迹偏过头，“你并没有要求我救。”
这——这个人如果不是平心静气地在陈述，哪有人会相信他不是在故意挑衅？她捋了一下额前的发，仿佛做了重大决定，“好，帮我渡过这一关，也给你好处便是。”
神兵迹旋身负剑，重新走到她跟前，“怎么说？”
“你平白无故救我，不怕我是坏人吗？除非你知道我是谁，或者知道围攻我的人有什么目的好借此得利。”她耸耸肩，“反正我不爱欠别人的，给你一些你想知道的消息无妨，也算是两不拖欠。”
“你有信心达到我的要求吗？”神兵迹没继续居高临下，而是蹲下身，与她四目相对。
“说说看，不成交，我成仁便是。”她满不在乎地说。
“围攻你的人，是明狱城无疑……”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胸前，“至于伤口我仔细看过，乃是儒教失传的一种暗器，两方同时对你下手绝非巧合——因此我要知道，儒教秘传的暗器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你就算知道这种暗器为何出现，也不代表可以实现任何目的。”她懒洋洋一摊手，“既然你看出围攻我的人，不如猜猜我是什么人，比较好玩。”
“有一人和你同样被这种暗器所伤，且中毒颇深，我是用一样的办法压制毒素。”神兵迹娓娓道来，“不调查它出现的原因，你说该从哪里入手合适？”停了一下，他浅笑道，“至于你是什么人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看得’一清二楚？”她手托美艳不可方物但略显苍白的面颊，一阵邪笑，“若是这种情况我在集市上大叫‘非礼’，你说，道士啊道士，会有什么结果呢？”
神兵迹从容地揖了个首，拂尘甩上肩头，“那也只得先请‘姑娘’把前襟拉好，不要被更多人看到不该看到的一幕，在下是修道之人，还好。”
“神兵迹！”
“能一口叫出我名字的人也不多。”神兵迹眯起眼，联系前后略略思索一下，“看来我也差不多可以说出你的名字了。”“看你的样子，我大概猜一辈子也猜测不出。”她哼了哼，“浮游子身为道门奇才，在江湖是则传奇，可没有人说过你是白头发。”伸手一拍他的肩，“是后面这把剑告诉我，道士你的真实身份是谁。”
最关键是……剑上缀的那个造型奇特的环玉流苏……
“见过这把剑出鞘的人也不多。”神兵迹笑了。他的这把剑从外观看，较之一般的剑没有丝毫奇特之处，只有打开之后，才能见识此剑的威慑力。稍稍推开一点，他直起腰，“阁下是要我亲口说出才肯坦白？”
“有什么区别？”她眨眨眼，“反正是你帮我压制毒素，我又对这种毒束手无策，看来不跟着你一段日子也不行了，本来身份也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她深吸一口气，觉得伤势控制得差不多了便又一次起身。
神兵迹沉吟：“听你的口气，对儒教失传的这种暗器一无所知。”
“既然是失传的，我去哪里知道？”她终于成功地送给他一个白眼，“不过儒教失传的功夫我自然心里有数，只是没法解毒，不然跟你做什么？”她走近两步，“你的药能克制毒素，为什么不能想出解除毒素的办法？”
“药不是我提炼的。”神兵迹说道，“而给我药的人也不会去解这个毒，除非……”
“除非什么？”她好奇地问。
神兵迹突然转身，背对她一摆手，“山无棱、天地合。”
“喂，这算什么伟大的回答？”她捂着胸口，晃晃悠悠跟上去，“有一点可能都不要含糊带过，我命关天呀。”
我命关天？
神兵迹哭笑不得地“呵”了一声，“你觉得跟着我有希望，那就跟吧。”
“不要说得那么伟大，分明是我跟在你身边，一旦再有人偷袭，你还有调查的机会。”她双手环胸，没好气道，“当诱饵的是我。”
神兵迹欠身，“在下区区一名修心道士，怎敢让姑娘相随？”
“你看都看了——”她一阵嗤笑，讽刺不已地说，“现在又一本正经地谈什么礼法，不觉得可笑？”
神兵迹那张清俊的脸上并无赧色，“此一时彼一时，救人为先。”打量眼前人一番，他微微一勾唇，“不如姑娘委屈‘女扮男装’，出门在外也方便许多。”
“你——”她再度噎住，“你够狠！”
“若姑娘实在不愿身着男装，在下也不勉强，毕竟是个人喜好。”神兵迹信步要走。
“站住！”
身后传来一声低吼，继而有人上前一把揪住了神兵迹的前襟，也许意识到没危险，神兵迹眼也不眨，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在暗示什么？”她狠狠地摇手，恨不得把神兵迹胸前的丝绦结连同扯下，“我有什么个人喜好？”
“不是吗？”
“我、是、男、人！”几乎是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的字，没有看出也就罢了，明明发现他是男人，还含沙射影地讽刺，是可忍孰不可忍！
神兵迹望着她——不——是望着他，微微地笑了笑，“这样不是很好？”
很好？这种语意不明的话，听了如何不让人窝火。他什么都没有说，可听在耳中的人，便是千思百转纠结于心。
“游刃。”
“嗯？”神兵迹轻轻挣开了胸前凶巴巴的爪子。
“我说叫我‘余——游——刃’。”他略略提高嗓音，桀骜不驯的眼神也透露一丝锋芒。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游刃有余’余游刃谁不知？”神兵迹心平气和，“擅长探听武林各方势力的内幕，拿手本领就是易容。”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我想，这该是你本尊的样子。”
“是又怎么样？”游刃哼了哼，一甩袖子超过了他，“被人追杀，要想逃过对方耳目，短短时间内能做的有限，自然是露出本尊。”
“嗯……这样是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话中有话，绝对的别有深意！不过游刃已没有力气再去争辩，吸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也同意，那我就不必客气了。”然后眸子闪过一抹狡黠之色，反手一搭神兵迹的肩，“为了避免旁人问起来，诸多漏洞，我就委屈一点好了。”
神兵迹的眉毛稍动一下，“你的言下之意……”
“谁让你救了我，又看了我的身子，照惯例‘女方’应该以身相许……”他故意在神兵迹耳边吹气，邪气十足地笑，“道士啊道士，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放下清规戒律，负起责任呢？”
神兵迹听罢先是一刻怔忡，随即抿唇，“好。”
“好？”
游刃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这道士不是仙风道骨吗？不是不沾情事吗？即便他承认了自己的男儿身份，对外面不知情的人来说，还是对浮游子名誉上的一大考验。如此毫不介怀接受他提出的这个为难人的条件，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你说的办法——”神兵迹侧身避开了他，“的确能免去不少麻烦。”
“喂，不怕你那未婚妻发狂？”游刃似笑非笑地转了转眼珠，“据说，江南世家的大小姐可是相当难搞定的，消息没错的话，她应该等了你六年。”
神兵迹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说了一句：“你的喉结太明显。”
啥？
游刃猛地回神，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拍额头。是了——以往男扮女装，都会对喉结特别处理，这次受到突袭本就是个意外，临时扯了面具，来不及找别的贴，只得以本来面貌示人，脖子的确被忽略了……耻……耻辱……全都是臭道士乱了他的阵脚！
他额头的青筋隐隐浮出水面。
神兵迹叹了口气，“启程吧，天色不早，等到附近镇子，给你弄套衣服换换。”不然即使他生得一副比女子还美的容颜，穿着男装也有所不便。
“神兵迹，别人问你我是什么人？”游刃“呵呵”一笑，“你怎么说？”
“必须负责之人。”半晌，神兵迹回答。
“哈，那你老婆怎么办？”他托着下巴看好戏，“原来‘浮游子’也是无情之人。”
“我是修道之人，注定与男女之情无缘。”神兵迹坦然地说，“答应你跟在身边，也正好把这件事了结。”
“原来是要我当挡箭牌。”游刃冷笑，“算盘打得不错，你那堂兄有你一半水准，大概也不会被江南世家吃死。”
“世家之间的事，你知道。”这不是神兵迹的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知道的还多呢。”他摊摊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干哪行的，不过也不是人人都信，江南世家那位流霜公子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我早跟他提醒了江大小姐的婚事有变数，但人家不当回事，还对我横眉怒目。”
“你是江湖上的包打听，除非易容成算命先生。”神兵迹理所当然地点下头，“否则肯定被当成流言蜚语，难以取信。”
好个浮游子，这样都不生气？
游刃倒是对神兵迹有了莫大兴趣，看来跟他这一段日子，也不会无聊了。至于围攻与暗算他的人嘛……
嗯，慢慢算这笔账。
换装其实也麻烦——
一俗一道原就醒目，何况又是一男一女同行？
游刃一边吃着碗里的面条一边不时示意对面的道士。可惜神兵迹目不斜视，径自品尝杯子里的碧螺春，不予回应。
“喂。”终究按捺不住，游刃伸手在桌子下面扯了扯他的袍袖。
神兵迹扬起眉，“怎么，一碗不够吃？”
游刃无力地瞪着他，“你也知道不够吃啊？”一天只吃一顿饭，还是面条，当所有人都和他修道者一样辟谷，可以不食五谷？
神兵迹给他也沏了一杯茶，“赶路要紧，你不觉得沉就带些干粮。”
“奴家没银子。”游刃故意说得很哀怨。他的银袋在混战中遗落，早已孝敬大地去了，哪里来的钱付账？不是扮了女装，原来那套乞丐服还能挣点开销，现在是坐吃山空。
“借我的要还。”神兵迹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游刃嘴里的米粒差点喷出来，为了此刻的女儿形象，赶快抹净唇边的油渍，“你这锱铢必较的性格一点都不像修道之人。”
“勤俭是美德。”神兵迹对他的抱怨不以为然，“吃好了吗？走吧。”
“喂——”
神兵迹顿住脚步。
“奴家是受伤的人好不好？”游刃几乎是笑里藏刀地柔柔吐字，“你活蹦乱跳一天走多少路都不要紧，别人可没那个本事。”
“那今夜住在这家店好了。”神兵迹很干脆，转身朝掌柜的那边走去。
游刃的手扬起了又扬，再度放下，又是这样——在他的火还没发泄出来之前，就被神兵迹浇灭。
也好也好，赶快离开龙蛇混杂的地方，那么多不怀好意的视线让人浑身不自在。他缩了缩脖子紧随其后跟过去。这家客栈也算是小镇方圆百里的老字号，价格相当低，一间客房一晚上也不过几十文。
神兵迹向掌柜要了两间房，决定一人一间。
临推自己的房门前，游刃叫住他：“神兵迹，这次你倒舍得。”
神兵迹明白他指的是房子，“你还没有‘出阁’。”
这是提醒吗？
游刃好笑地围绕他转了一圈，“唉，掌柜的是为了赚银子，自然支持多开一间，心里怎么想就难说啦。”
“由得他们去想，这是个人自由。”神兵迹递给他一粒丹药，“一会儿再服下一颗，同时切忌服用其他药物来辅助，明早卯时出发。”说罢，不再理会他径自关了房门。
“砰——”
关门声震醒了目瞪口呆的游刃，他、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神兵迹的脑袋瓜究竟是什么结构的？一边黑心地利用他来调查儒教失传的暗器，同时借他成为婚事的挡箭牌，另一边自己逍遥自在，貌似多么不问尘俗。
无奈地反手把自己的门扣好，游刃坐在桌边，捏起那粒药丸观察。这小小的药丸可以抵抗那么诡异的毒，实在不简单。依照他所掌握的资料，药效强大却又排斥性第一的制药人最有可能的便是紫殷。
从他掌握的一手资料来琢磨，药王紫殷根本不问江湖，也鲜少和武林人士有所牵扯。故此可以说，很难查出他和哪些人曾有交集，而神兵迹长年跟在道教圣尊者身边修行，艺满下山之后游历天下，也是经常不见踪影。这样两个八竿子也打不到的人，为何能挂上钩？药王外号“医不救”，脾气不是一般病者可以忍受的，何况是他甘心赠药之人？
神兵迹啊神兵迹，游刃对他的兴趣越来越浓，尤其是那一头白发，怎么看也不像中毒，要说他为情所伤或是怀才不遇以至于一夜白头，更是笑话，不把别人气得吐血变老翁才是他秉持最后一丝修道人的善心。
这时，伙计在外面敲门，送来一大壶热开水。
几日来的奔波，始终没有来得及好好清洗，游刃抓抓头发，打算泡个热水澡。氤氲的雾气蒸腾起来，令人舒服地想闭眼好好睡一会儿。突地，一股杀意扑面而来，游刃的手刚一动，脖子便被冷冰冰的刀抵住。
“喂，非礼勿视阁下懂吗？”他索性放弃了挣扎，手撩了一下水面。
“是吗？”对方冷冰冰的声音却相当细致，透出凌厉的杀气，“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你会尝试什么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要我交出什么？”他懒洋洋地靠在水桶边，眼睛也不睁一下，“话说明了才能合作愉快是不是？姑娘？”嗯，不错，先是被个道士发现了本尊，现在来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姑娘。一定是最近这些日子没有去庙里烧香，被佛祖怪罪了不是？
“别给我装迷糊，舍利子在哪里？”那在他身后的女子一立兵刃，贴在他脖颈上，一道血丝溢了出来。
“姑娘，有人在你美丽的肌肤上划几道，你还会跟她合作吗？”他一歪头，“双方都有诚意才会比较有效果。”
“废话少说。”女子阴恻恻地警告，“我又不是男人，对再美艳的女人也没什么耐性！你老实点把东西交出来。”
美艳……很好很好……
游刃的双手缓缓抚上木桶的边沿，一点点游弋，“你觉得我现在的状况，会把舍利子放在贴身的地方吗？”
“那就取来。”对方女子不为所动。
“我在沐浴中啊小姐。”他哭笑不得地说。
“都是女人，你怕我会把你怎么样？”兵刃再度加重力度。
诡异的笑浮现在游刃的唇边，他挑了挑眉，“真的要我找给你，不后悔？”
“耍花样，后悔的人是你！”
游刃把湿漉漉的黑发向后一甩，满意地洒了到处都是——自然也包括偷袭他的人。飞快地换了一下角度，在那女子看到他胸膛怔忡的刹那，臂膀顺势推了出去，正击中她手持兵刃的手腕，“哐啷！”酥麻的触感令她移偏了位置。
游刃顺势捞起一旁的外褂，旋身之时缠上腰际，悠然一笑，“姑娘啊，都说了非礼勿视，现在后悔了吗？”
“你是男人！”那女子虽是蒙面的，却恼羞成怒地重重一跺脚，地上水花高高飞溅，****的遮巾已泄露了她脸上的轮廓，竟飞快在原地转了个圈，单手一挡面颊。
游刃微微眯眼，瞬间已把此人的样貌刻画在脑海中。什么骨架是什么样子，易容术玩得多，那不是开玩笑的。
孩子气这么重的蒙面者！要是他趁机暗算……但这女人知道他身上有舍利子，还能找到男扮女装的他，不简单——看架势不是明狱城的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她和儒教失传的暗器有关！
“我说姑娘……”游刃托着下巴望她，“你认为背对我可以形成威胁吗？”
“你穿好衣服！”她肩膀动了动，又跺脚，“不要脸！”
“喂喂喂，姑娘，是你主动闯进来的好不好？”他无辜且无奈地仰天长啸，“我还没有向你索取损失呢。”
“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大男人吃什么亏！”她不断地挥舞兵器，在房中扫过一道道气劲，但见那些花瓶、帘子统统以斜角裂开细缝。
游刃开始估计明天要神兵迹出多少银子赔偿店家损失，“你是蒙面者又不是大家闺秀，书香门第那一套不用在乎吧。”怪了，怎么变成他在“教导”她如何对付自己？
那女蒙面者如大梦初醒，赶忙回刀逼向游刃，“交出舍利子！”
“行。”他干脆爽快地点头。
女蒙面者满意地点头，“这样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你不该留活口，早晚对方会顺藤摸瓜，查出你和你主子的。”他又摇摇头，“这个时候应该杀人灭口。”
“哦……”她觉得有理，但旋即瞪起眼，“我说不杀你就不会杀你，轮不到你指挥我。”
真……真有趣的女蒙面者……
游刃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靠着床边坐下，跷起二郎腿，“商量一下吧，舍利子给你，解药给我。”
“不行。”她飞快否决他的提议。
“你不是说放过我？”他眨眼，“后悔了？”
“我可以不杀你，这是我的决定。”她义正词严地以刀锋指着他的鼻尖，“不过暗器的毒我没有办法解。”
“是你主人下的吗？”他貌似无意地随口问，“倒是厉害。”药王的药也只能是压制，看来必须要考虑这件事，不然后患无穷。
“那当然！”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无法掩饰，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她一脚步上前，“舍利子快给我。”
“别急……话要说清楚。”他优哉游哉弯弯眉毛。
女子盯着他绝色出众的容貌，有一刻蓦然失了神，“嗯……”
“我有舍利子这件事，你不——”话音未落，游刃眼中闪光，低低在女蒙面者耳边说，“快点抓住我当人质。”
“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呆了呆，一时顿住动作。
“傻瓜。”他气笑了，主动上去，凑到了刀锋之下，双手反握住她的腕子，摆出一副受到牵制的痛苦状。
下一刻，女蒙面者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作为一名练家子，直觉与洞察力都令她意识到有种强大的威慑力慢慢向这间屋子靠近。这不是她能应付的范畴，若是手中无底牌，莽撞抽身也很困难。
怪的是，被她挟持的人是自己送上门的？
“你想怎么样？”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虽有更极端的做法可取舍利子，但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古怪的男子，她反而捉襟见肘起来。
“不提舍利子对你我都好。”
嗯？
“游刃你歇了吗？”是神兵迹在敲门。
游刃扭头睇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要不要合作都取决于她。她咬了一下唇，面罩下的脸色也不大好，眉宇之间一片阴霾。
游刃开开心心地弯了弯眉，然后向外似有若无地呓语：“嗯——唔——”那声音在外人听来充满了挣扎，可谓楚楚可怜，就连路过送茶的小二都停下脚步，纳闷地问，“道长，那姑娘看似情况不大好——她不是您的朋友——”
“有我在，你忙你的即可。”神兵迹摆摆手，遣散了其余闲杂人等。
叩门的指尖在弯曲的刹那，掌心的内力化为藏针的绵力，轻松把门震开——而门丝毫没损坏。毫不意外地看到里面的一幕场景，神兵迹负手而立，衣袂飘然。
“别过来——”女蒙面者镇定了一下，当即勒紧游刃的脖子。
神兵迹默然片刻，只是静静地瞅着眼前一幕，既不动，也不退开。
“神兵迹你个没良心的，还不让开，要我去死吗？”游刃扯开嗓子吼。
这下，四周住宿的邻里都听到了，好事者纷纷探头，打算瞧个究竟。神兵迹一甩袖子，房门闭紧，径自说：“放开他。”
女蒙面者冷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让开！”
“你过不了我三招。”他淡然自若地坐下，甚至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满了一杯，“等我出手还是你放人，看着办吧。”
又是一个让她看着办的人？
女蒙面者头大地握紧了手中的刀，一字一句道：“信不信我杀了他？”
“信不信在你杀他之前我已杀了你？”神兵迹微微一笑，“身为偷袭者，总要知己知彼，你认为我是开玩笑吗？”
“你——”
“喂喂，死道士，你有绝对把握救我吗？”游刃脸色铁青地怒目横眉，“没有的话就老老实实听这位大姐的。”
听到游刃此刻开口，神兵迹略微抬了一下眼睫。
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