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自己的无情,易贻就觉得她没有资格对陆一文不告诉她自主招生的事生气。
他不告诉她是他的选择,她要清楚自己在他那里的位置。
就是不会被告诉这件事的位置。
陆一文虽说算是了解易贻的,但还远远没有能预知她这种心理的地步。
他知道易贻父母很早就离异,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早就改嫁。
他知道她跟爷爷奶奶一起住在乡下老屋,爷爷奶奶都是种地的农民。
他甚至在初中的时候看到易贻经常穿不符合她年龄段的衣服。
可以想象她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
但是易贻的性格很好。
随和、大气、有爱心,只是不太爱凑热闹,比较喜欢一个人安静。
在好朋友面前却很跳脱。
这是陆一文这么多年在学校的相处感觉到的。
他绝对想不到易贻是个会转换个性的人。
在他看不到的另一面,她无情、狠心,她敏感、自卑。
陆一文也是不完美的,他习惯被动,不会主动去联系易贻。
哪怕心里着急、担心、或是慌乱,他也面不改色不会告诉任何人。
只是等,等她主动联系他,等她问了他一定解释。
他可以在心里把话排过好几遍,但不会主动去说。
一个太骄傲,一个太自卑。
就这样各自误会。
但他们两个对于对方都是特别的存在。
骄傲的那个一直相信她一定会主动找他。
自卑的那个一直相信他对她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都对对方多了一些无法言说的确定,所以这段到目前还不明确的关系也稳定维持着。
像这次这样不欢而散的对话,也就随它过去了。
暑假里开始的第一场谢师宴是易贻班上平时稳居第一的那个女生。
录取消息一公布就立马请了主课老师和平时很要好的、以及坐在周围的一些同学。
她爸爸妈妈还送了每人一份的礼品。
易贻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礼品袋,最上面的是一大盒费列罗。
她不喜欢吃巧克力,但她知道她欠下了人情。
易贻在高考前一段时间发现脚底长了很多小洞洞,走路会疼。
有黑有白,有点恐怖。
她告诉妈妈脚跟长了小洞,她妈妈一口认定是冻疮。
她脱鞋让妈妈看一看,她妈妈也没看,一口认定就是冻疮。
易贻又告诉爸爸,她爸爸猜到是什么,立马回家带她看医生。
确诊果然是扁平疣,不及时处理会越长越多。
她爸爸带她去的就是乡下的卫生院,医生给她开了很多口服药,要吃一段时间。
某次跟班长请假去配药,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班长。
她们一起去班主任办公室,班长对班主任说易贻脚上长了小洞洞很恐怖,班主任理都不理只告诉易贻快高考了要有时间观念。
或许易贻的绝情冷性和敏感自卑除了原生家庭的影响,也有一半来自这种软绵绵的伤害吧。
易贻从来不在爸妈面前说自己的事。
只有遇到像脚上这种完全不了解的事情时才会说一说。
她以为只是小问题。
如果知道这么麻烦,她是不会说的。
她爸爸赶回家带她看医生的时候,她想的不是她真感动,而是她给她爸添麻烦了。
她妈妈问她脚上怎么样了。
她如实说。
妈妈也不懂这个问题,只是了解到扁平疣长到这么多个数是拖了很久的情况之后,问她为什么不早点讲。
“我讲过了,你非要说是冻疮,我给你看你也不看。”
“我哪知道是长在脚底呀,你说在脚跟上,那肯定是冻疮呀。”
易贻以为的脚底是脚背的对应面,脚的前半段,而脚跟是脚跟,脚踝是脚踝。
但她妈妈却说脚底是一整个的,脚跟就是脚踝。
她也搞不清了。
总之就是她没有表达清楚造成的错,她没有早点说造成的事情,她妈是一点责任也没有的。
“叫你不早点说,说么也不说清楚。”这句话易贻从她妈了解情况以后,一直听到现在暑假,还在说。
在乡下开了好多药吃完,已经是易贻参加完稳居班级第一那女生的庆功宴以后了。
易贻和他爸爸都以为脚会好了,没想到医生捏了捏长扁平疣的地方说:“好,软了,现在可以去市里医院做激光弄掉了。”
陆一文要办状元宴了,在C市最好的饭店。
他告诉爸妈要叫上小学和初中几个同学。
他爸妈觉得没有必要,陆一文没有一直玩得来的以前同学。
小学就是高冷型的,情愿一个人看书;初中里有玩得来的,但中考以后就没有上一中二中,也不怎么联系了。
他爸妈觉得同学的话只要请高中全班,加上高一没分班时候的就可以了。
但陆一文坚持要喊几个小学和初中的凑一桌,还有一半是女同学。
他爸妈很奇怪,他从来不跟女同学玩的,怎么会叫上一半女同学。
陆一文只淡淡的说:“以前的班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