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辛梓蕙可能比岑杨本人还要惊讶。尽管她之前听到过岑杨说起父母关系很不好,但却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的地步。
离婚这个词,对于很多小孩来说都是很遥远、只能在电视里书里看到,尽管父母偶尔会吵架,在气头上会提起离婚,但和好后却总是对此不再过问。
可是岑杨却不一样,他从小到大亲眼见证了父母婚姻的裂痕,并且看到这裂痕越来越严重,直到它走向最后一步——破裂。
面对着眼前的男孩,辛梓蕙内心百感交集。在她看来,岑杨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悲伤或者是愤怒,而是像往常一样平和,看起来还没有输掉一盘游戏所带来的情绪波动激烈,但他不表现出来,不代表他真的不介意。
信诚大厦附近有很多条商业街,是这座城市老城区十分有特色的一片区域。少年和少女并排穿梭在花花绿绿的霓虹灯下,各自内心都有千言万语,但却都始终沉默。
岑杨沉默,是在犹豫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辛梓蕙是否合适;辛梓蕙沉默,是不知道该安慰岑杨还是转移他的注意力。
橙子汽水本来甜味居多,但此时的他们却只能尝到碳酸留在唇齿舌尖的生涩。
“那你...以后要和爸爸还是妈妈过?”辛梓蕙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我不知道,”岑杨望望天,“其实我谁都不想,他们也未必想要带着我。”
回忆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岑杨回想起来大约一年前,父亲和他进行了一场谈话,主题还是和他与母亲离婚有关。
“儿子,如果我和你妈妈真的离婚了,你想和谁一起生活?”
“我不知道。”
岑舜看着岑杨低垂的眼眸,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我就问一问。但是儿子,你要知道,你马上就要成为一名男子汉了,如果我和妈妈分开,妈妈就失去了一个依靠,如果你再离开的话,她可能会很无助。”
“我.....”
“我希望我的儿子能有男子汉的担当。”
当时的岑杨其实心里还是向着父亲的,在他听完外婆讲完父母婚姻的真相时,在他眼中,父亲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被别人算计,和自己的真爱就此错过。
岑舜和他说完这些话,他觉得父亲并不是百分之百怨恨母亲,至少父亲还在为母亲的未来考虑。虽然这些年来岑杨与父亲并不亲近,但也有些不舍。
在那不久后的一个周末,岑杨和姜非一起约着打篮球,一群男孩在公园挥洒汗水。傍晚,到了散伙时间,岑杨与好朋友们告别,自己转身前往车站。
等车的时间里,岑杨注意到了马路对面的一辆蓝色轿车十分眼熟,好像是父亲的车。他亲眼看到父亲从车上下来,同时副驾驶上也走下来了一位带着墨镜的女士。
刚开始,岑杨觉得这并没什么,或许这是父亲的同事,也或者是他的旧友,父亲和异性一起出现在街头并不是什么可疑的事情。
但接下来的一幕,着实让他震惊。
岑舜十分绅士地为那位女士拎着手提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朝着面前的大楼走去。在短短的几十米的路途中,岑舜十分温柔地将身边的女士搂在自己怀里,而那位女士也十分受用,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十分亲密的姿势走进了大楼。
杨浣,你真可怜。
岑杨心里想着。
所以现在是,岑杨的父亲不太愿意带着他,而岑杨和母亲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三个人之间都保持着一种十分尴尬的距离。
“你知道吗,虽然在学校里有很多人想和我做朋友,看样子我还是很受欢迎的那种,但其实呢?连我自己的亲爸亲妈都不想要我。”
辛梓蕙总觉得自己缺乏共情能力,但当她听到岑杨说出这一番话时,心里好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老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岑杨再怎么懂事,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初中生,这些东西怎么会对他没有影响?
“岑杨....”辛梓蕙开口,“可能我无法真切地感受到你的内心,但是我希望,如果你觉得迷茫、悲伤的话,就像今天这样,找到我,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一些,可以吗?”
关于这些事情,岑杨本来可以选择自己背负,不告诉任何人。可他却忍不住想要和辛梓蕙说,仿佛和她倾诉过后,自己身上的负担就可以减轻。
”辛梓蕙,“岑杨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孩,”等这一周过去,我可能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父母,没有家。“
眼前的女孩看着他,眼睛里已经泛起点点星光,下眼睑微微地抽搐,好像在拼命挽留眼里的泪水。
“你能不能还继续和我做朋友,这样我就不是一无所有了。”
辛梓蕙用手臂挡住眼睛,地下了头,看上去无比悲伤,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我能,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在那一夜过去之后,生活还是照常进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八年级九班的舞台剧还在照常排练,大家对剧情也越发沉浸,好像在玩一场剧本杀,但却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样。
因为袁泳涵还没有写结局。
辛梓蕙先前被袁泳涵剧透过,结局是白川和时月共同奔赴战场,为了民族的解放;韩萌因为被主角两人的真挚情谊所感动,最终选择远离他们。
这是袁泳涵最期待的结局,当然她也和岑杨还有胡珊珊透露过一些。
“这周辛苦大家了,我们的舞台剧高潮部分已经接近结束,下周开始我们的尾声部分,周末我会把剧本的电子档传到QQ群里,还请大家自行打印~”
眼看着这项大作战即将胜利,辛梓蕙觉得身上的担子变得轻了许多,小小的成就感也爬上心头来。
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袁泳涵在躲着她。今天她好多次想要去找袁泳涵问一问表演上的事情,但是小袁导演不是急着去厕所,就是找班主任交作业。
算了,马上是周末了,线上也可以一样问。
放学后,胡珊珊背着书包来告诉辛梓蕙,她今天要去阿姨家,就不和辛梓蕙顺路了。辛梓蕙在排练结束后,踏上了一人回家路。
她脑子里面堆着很多事情,既有舞台剧的表演,又有岑杨家的事情,还有马上要到来的期末考试。
忽然,辛梓蕙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让她吓得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卧槽!”
转身一看,居然是王文怡。
“我说蚊子,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打招呼,我真的会被你吓死。”
王文怡笑得直不起腰,看着辛梓蕙还没有从过度惊吓中缓过来,就上去象征性地为她揉了揉肩膀。
“你家不是不在这边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袁导交给我的任务,让我去这边一家影楼问一问租借演出服的事情,要不要和我一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辛梓蕙就跟着王文怡一起前往黄金时代摄影工作室。
王文怡和辛梓蕙算得上是发小,父母关系也都不错。辛梓蕙的母亲岳媛和王文怡的父亲是大学同学,岳媛学的是平面设计,王文怡的父亲学的是雕塑,两人都在摄影爱好者协会。现在王文怡的父亲出国深造后又回到了母校教书带本科生,岳媛进入了知名企业成为首席设计师。
父辈们的关系,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小孩。辛梓蕙和王文怡从小玩到大,虽然很多时候都是相爱相杀,但是彼此都很珍惜对方,在这个独生子女遍地的年代,能有一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实属不易。
尽管幼儿园小学不同班,但却挡不住两人关系好,初中好不容易分到了同一班,辛梓蕙却没能和王文怡成为像胡珊珊那样的“捆绑式”好友。当然,这和王文怡的性格有关,她和辛梓蕙最大的相像之处就是热爱自由,不受拘束,交朋友自然也不会拘束于一两人;但胡珊珊不一样,她很没有主见,必须得依附于别人,所以就黏着辛梓蕙。
但到底是多年的好友,辛梓蕙待王文怡真心,王文怡也不会对辛梓蕙有什么隐瞒。
“诶,你现在还和胡珊珊玩啊?”
“玩啊,怎么了?“
王文怡撇撇嘴,好像很不乐意。
“我觉得她这个人有点阴险,不适合深交。”
“嘿,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王文怡跑到了辛梓蕙前边,看着她。
“你知道她为了让袁泳涵改剧本,都干了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