诹访野在公路的尽头找地方停下了车,按照天崎教授提供的地图深入了眼前的这一片原始森林。
这是十分典型的针木林,随处可见高大的松树和皑皑的白雪。
有时候还能看见一些低矮的灌木丛,大多数被食草动物啃的光秃溜溜了。
不过还好众人都贴身穿着寒暑不侵的衣服,仅仅在外面套了件羽绒服作为掩饰,天寒地冻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到大家的兴致。
“阿依努族没有文字留存,只留下了很少量的语言,而且随着百年来的不断同化,懂得这些古老语言的人也已经越来越少了。”犀川创平一边走路,一边跟众人进行简单的科普:
“其实北海道的地名大部分都与这种语言离不开,比如说我们现在所在的登别就是阿依努语言中的【深色的河】的意思,而像札幌、小樽、洞爷湖等等都得名于阿依努族语言。”
就这样经过大概半小时的跋涉,众人大概了解了阿依努族的历史,也终于到达了阿依努族村落,不过虽然说是村落,也就只有稀稀落落大概七八座房屋,在周围一片松树海洋中显得无比渺小。
犀川创平拿出摄像机,从各个角度拍摄阿依努村落里的景象,一时之间快门声不绝于耳。
“阿依努族的木架茅屋十分独特,不仅如此,他们还个个都是优秀的雕塑家,尤其喜欢在木头上雕刻熊。”
“哇——”西之园萌绘惊叹道:“确实,这里都是活灵活现的熊木雕,各种姿态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村落里养了一大群棕熊。”
“我们的确会养熊哦~”一个少女操着一口不大标准的日语说道。
“你好,请问您是?”西之园萌绘看向这个少女,不禁眼前一亮。
只见这个少女一身做工繁复、花纹秀丽的袍子,额头绑扎着一条黑底白花头巾,身后披着毛皮披风,个头不高,却显得英气勃勃。
“我们很可能是至今唯一仍保留着原汁原味的【熊祭】,同时没有把这种神圣的祭典当作吸引游客资本的阿依努部落了。”
“在我们阿依努语中,人类就叫做【阿依努】,这也是我们更加希望被称作【乌塔里】,也就是伙伴的原因。”
“而神明对应的阿依努语则是【神威】,传说中神威都居住在天界,无法直接下凡到人界。”
“于是祂们通过把灵投注到自然界事物的方式影响着我们。”
“比如熊神威在我们看来就是披上了送给我们的礼物——血肉和皮毛给我们带来食物和过冬物资的善神威。”
“所以我们会小心喂养狩猎中得到的小熊,等到长大后将其屠宰,收获熊神威给我们的礼物,再举行祭典欢送熊神威的灵回归天界。”
“这就是阿依努的【熊祭】。只可惜现在仍然记得这个传统,没有被同化的乌塔里所剩无几了。”
“你们是误入这里的旅行者吗?”少女在皑皑白雪之上敏捷的跳动着。
“我带你们上村长家,那里有这个村落唯一能跟外界联系的卫星电话。”
“啊,不用了,”犀川创平说道:“我们是从北海道大学的天崎遥一教授那里听说这边有一个原生态的阿依努村落,才过来考察的游客。”
“那个胖胖的老爷子!”少女倒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我忘了自我介绍了!”她一边拉开村落中央茅屋的门,一边说道:
“我叫做阿希莉帕,是平成新时代的阿依努少女!”
“新你个头!”说话的是坐在屋里的老妪。
她穿着打扮与阿希莉帕基本无异,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整个嘴边有一圈刺青。
她中气十足地说道:
“不过是在外面上几天高中,还灰溜溜地跑回来了,就好意思说什么新时代的阿依努少女!”
少女冲着回头陈夏他们吐了吐舌头,介绍道:
“这就是我们的村长啦!”
众人鱼贯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屋子中央的一个大火塘,里面正噼里啪啦的烧着一堆柴火,那老妪端坐在火塘旁边,屋子角落里有一个木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小棕熊,面对众人人立而起,似乎在小心戒备。
“村长,这是那个什么大学的教授介绍来的外来游客!”少女一进屋就嚷嚷道。
“哼,在外头就能听到你的大嗓门!”话虽如此,但这位村长的声音一点也不小。
“外来的游客?”她打量了陈夏一行人许久,然后张开嘴大笑,露出嘴里仅剩的几颗牙道:
“这里欢迎乌塔里!”
这个村落可以用人丁凋敝来形容,村长聚拢了所有的村民,也就可怜的二十口子人,但是欢迎仪式却一点也不含糊。
虽然是所谓的原生态村落,但他们也没能保留住原本的语言,而且毫无疑问已经离不开与外界的物质交换了。这些村民们好像是会定期乘坐政府提供的班车前往周围乡镇买些生活用品,而年轻人则在乡镇中的学校住校学习。
鉴于北海道偏远小乡镇也就顶破天一两家小杂货铺、可能一个镇都没有见过液晶电视的情况,他们中唯一一个在登别市市区读过高中的少女阿希莉帕说自己是新时代也算当之无愧。
等跟这些热情好客的乌塔里们一一打过了招呼,陈夏一行人立刻被各种奇怪口音淹没:
小孩子们抱着陈夏他们买来的小玩具和各种糖果兴奋地一边飞奔一边大呼小叫;主妇们关心地询问着他们能不能带几个人去周围的乡镇买些必需品或者几件好一些的生活用品;而男人们更加感兴趣什么时候可以把公路通到村周围来。
他们已经不可避免的融入了现代生活,但却又悲哀的同现代生活的便利与多彩远离。
而村长也在一边笑看着这一幕:她老了,已经很难阻止年轻人追求自己的生活,同时她也不愿意阻止——毕竟当初就是她自己决定委托天崎教授宣传这个远离喧嚣的村庄。
也许某种生活方式注定要像她嘴边的刺青一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