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睁开双目,就发现自己深处好一片密林之中。
周遭一颗颗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周围满是荒草丛生,随着沉闷的瘴风轻轻摇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陈夏双目如电,第一时间就看到隐没在其中的斑斓长蛇身影。
四周围天色沉沉,若是普通人此刻失陷在此处,恐怕一时之间难寻出路。
陈夏脚下一发力,闪到了周围最高一棵树的树顶极目远眺。
“得先找到人类聚居之地。”陈夏心念一动,架起东君剑化作一道流光往东方飞掠而去。
不消片刻,陈夏就飞到了一队行进中的人马上空,他扫视了一眼这大概有一百人不到的队伍,他们正跋涉于荒野之上,甲衣散乱、蓬头垢面。
这队人马一边奔行疾走,一边大声谈笑,速度不慢但状极松弛,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行伍。
陈夏一路在空中观察跟随,一直到达了一处低矮的土木结构建筑物,那一彪人马进了土堡后就呼啸着宴饮取乐。
“这应该是一伙盗贼了。”陈夏心中想到。
平安时代末期,中央政坛上院政(天皇)以“神明不必干涉俗世”为由头被摄政架空,于是天皇退位成为法皇,占据正统地位,但也无法消除摄政在政坛的影响,只好与摄政的外戚藤原家展开政治斗争。
但在中央与地方之间同样是矛盾重重,地方上开垦土地的庄园主一般都会将土地寄进给京都的望族或者寺庙,让这些拥有免税权的势力成为自己庄园的保护者,实际上仍以庄官一类的职位维持自己对庄园的统治,如此来免除给中央的税赋。
中央没钱维持军队,地方逐渐呈现割据状态,盗匪横行。由于天皇手中没有直属的武装力量,治安又极其散乱,只好扶持武士家族作为“雇佣军”,同时也将其倚重为对抗摄政的政治力量。
但是无论是天皇还是摄政又都不约而同的保持着对武士的忌惮,选中了平家和源家两家比较大的武士家族进行平衡。
中央清贵们醉生梦死,地方盗匪横行霸道,武士家族成为单纯的政治工具,陈夏就降临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局面下。
陈夏在一旁不起眼的地方降下东君,将其背在背后,走到土堡正门口,对着门口正在打瞌睡的守门小兵喊到:
“喂,叫你们首领出来说话。”
那个小兵立马从梦中惊醒,仓啷一声抽出腰间悬挂的刀,大喊道:
“什么人!”
土堡里的狂欢声渐渐停止,里面窜出来几个拿着长弓的身影。
“什么啊,太郎!这不就是个公子哥吗?一惊一乍什么!”
一个披头散发,凶神恶煞的男子排众而出,打量着“城楼”下面的陈夏。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高大的男子,这个在底下云淡风轻的站着,仿佛没看见自己正在被好几把长弓同时对准的家伙身穿一身洁白如雪,衣领袖口染着点蓝色的优雅长袍,背后背着一柄宋剑(当时日本与宋朝有通商),头发不长,也没有贵族老爷们的黑齿豆眉,但他只在那里一站,便自有一种贵不可言的气质。
“喂,小子,”那男子斟酌了一番,也朝陈夏喊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大爷我乃是大盗胧月,你跑到我的城寨来干嘛?找死吗?”
胧月身后的盗贼众发出了粗野地大笑声。
“哈哈,我觉得他可能是平安京中哪一家的小少爷,中了邪过来寻短见!”
“这小少爷细皮嫩肉啊,不如咱们——”哄笑声越发狂野。
“平安京周围?”还没问出具体情况的陈夏也不跟这帮期货死人对线,复又发问:
“平安京在哪个方位?”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小子!”那男子大吼一声:
“区区一个小鬼,也敢在【逢魔之时】的平安京乱逛?”
“还敢无视我大盗胧月亲口所问的问题,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准备放箭!”一阵弓弦拉紧的咯吱声音响起。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
另一队人马从陈夏斜后方杀出,这些人倒是有点正规军的气象,虽然仍然是蓬头垢面,但起码人人都着甲。
虽然日本军队,尤其是足轻基本上不会穿什么好甲胄,但是绝对不会像网上传言一般穿竹甲,理由很简单,但有点反直觉——竹甲的维护和制造费用太高了,基本上就是工艺品的级别,更多是被上等人拿来显摆自己的豪横,一国大名能有一件在祭典时小心穿穿就不错了。
在火把的灯光下,为首的白发武士喊道:
“大盗胧月,吾乃平氏之栋梁平正盛是也,今日特来缉拿尔等。”
“速速俯首就擒,可免皮肉之苦。”
他又看了一眼陈夏,对他说道:
“这是哪家的公子,还是赶紧避让为好!”
陈夏一听他自报家门便心里有了数,这平正盛就是未来开创【武士的时代】,也是源义经的杀父仇人平清盛的祖父。
那边的胧月却已经急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我说你一个公子哥怎么敢在这时候出来找刺激!孩儿们,瞄准这帮道貌岸然的混蛋,给我杀!”
顿时一阵火箭雨就从他身后射出。
平家的队伍里登时一阵骚乱,一个声音指挥道:
“架盾!不要退!不要往后退!”
陈夏一边前踏一步躲开箭矢,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中年男子正骑在马上指挥平家的队伍。
“这应该就是平清盛他爹平忠盛了。”
平安时代日本武士的盾牌多为带支地木桩的大木板,需要架设才能作战,架好盾后,平家军队总算勉强恢复了秩序,平忠盛心中暗暗心惊:
“前头这个人好厉害的武功,竟然不声不响躲开了万箭齐射!”
轻描淡写躲过万箭齐射(顶多就十发)的陈夏心中想到,既然自己需要给这种历史知名人物留下深刻印象,那不如就表现一番。
于是他心念一动,踏着东君剑飘摇而起。
两边军队都愣愣地看向战场正中央,一道白袍身影御剑而起,转瞬之间来到“城楼”之上,然后像蝴蝶一般从空中翩然落下,等众人回过神,东君剑已经架在了胧月的脖颈之间——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但陈夏却没能收到预想中的效果,只见两边的领头人都同时大喝一声:
“你是人还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