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中考成绩刚出来,柳攸郁以非常不错的成绩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亲朋好友都来柳家贺喜,比过年还热闹。
“我就知道小郁那么聪明一定会给你们争光的。”
“恭喜啊恭喜,这下就坐等小郁顺利毕业让你们享福啦!”
“真羡慕你们有小郁这么一个天资聪慧的女儿,哪像我们家那小兔崽子,总分连及格线都没过,看来还得复读了。”
柳攸郁一向不喜欢那种场面。
有人登门拜访,总会向父母过问她的事,然后拉她在大家面前展示。
柳攸郁觉得很不自在,有种不知从何而起的不安与烦躁。
人们对她议论几句后,又开始寒暄客套。
每当有这种情况,她都选择避开。
柳攸郁的妈妈关雪漫经常和柳攸郁谈论起这个。
“小郁,平时家里来客人,不能总窝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啊,你说是吧,来的人也不是什么陌生人,都是自家的亲戚,还有一些爸爸妈妈的好朋友,叔叔阿姨们也都想看看你长高了没呀,是不是变漂亮了呀。他们都是好心好意的,下次不要辜负了人家哦。”
每次柳攸郁都是“嗯”一声答应,可到时又是有一大堆理由推脱。
学习、睡觉什么的关系,关雪漫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当着客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笑,事后又是一番苦口婆心。
家里也不缺钱,柳鸣对女儿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她能平安长大,能无忧无虑地就好。
既然女儿不愿意,说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更何况他也不愿让妻子与女儿之间的关系会因为这件事而破裂。
也是知道高中的学校录取通知书下来后,会有很多人来做客,他决定利用暑假时间让女儿自己出门玩,让她好好放松放松,也不会引起她的不适。
说是让柳攸郁独自出门旅游,柳鸣怎么放心,拉上了邻居季家儿子季星芒陪同。
季星芒与柳攸郁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又是初中同学,关系铁,有共同话题,一路上应该也互相有个照应,不孤单。
目的地是潮汐市,浦南到潮汐也就两个半小时的车程。
一路上爱说话的季星芒都不怎么开口,反倒是柳攸郁一直叽里呱啦地说着此行的计划。
她一直都是这样,和熟人很熟,巴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分享给熟悉的人。
对于她比较陌生的人,能不接触的话自然是好的。
季星芒也只是“嗯”“哦”“好”地回答。
太反常了。
怎么感觉季星芒一点也不激动,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没有父母陪伴独自出远门。
柳攸郁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了口水,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以她对季星芒的了解,这个时候季星芒应该说得比她更起劲才对。
柳攸郁扯了扯季星芒的衣袖。
“季哥,咋不说话?有啥不高兴的跟小弟说,小弟来给你分析一番,解决您的坏心情。”
脸一直朝向车窗外的季星芒感觉到有动静,回过神来。
“弟,我现在非常严肃。”
“嗯,哥,有什么事你说,我心脏承受能力还行,不用担心我会晕倒。”
柳攸郁听了季星芒这么说,马上端正了坐姿,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认真听老师讲课一样。
“你,你以后,我是说你上了高中以后,你见不到我了,你会忘了我吗?认真回答,不许敷衍。”
“就这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把你旅游的心情都搞砸了。”
“对,就这事,这对我很重要。”
柳攸郁看着季星芒一脸认真,突然有种想逗逗他的想法。
柳攸郁和季星芒约好要一起考进同一所高中。
从小到大柳攸郁最好的朋友就是季星芒,也是唯一的好朋友,其他朋友只是泛泛之交。
结果季星芒中考失利,最好的选择就是花钱进私立学校。
两人无法履行当初的约定。
“这个嘛,这个我倒是还没想过,容我好好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我对你而言,是什么概念,你认真想过没有?”
季星芒似乎越发严肃,语调都上扬了不少。
“好啦,不逗你玩了。”柳攸郁拍了拍季星芒的肩,“你不是也知道的嘛,虽然不管是小学还是初中,我跟其他同学不是很熟,但是每个人到现在我都能念出他们的名字,说出他们毕业时坐的位置,怎么可能会忘记你嘛。”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记忆力好,可是你······”季星芒突然停顿,“唉,算了,不说了,你不会懂的,我累了,我眯会儿,要下车的话叫我。”
说完季星芒就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睡了,还是······
季星芒说柳攸郁不懂。
可是她懂。
柳攸郁比许多同龄人都还要敏感。
她会通过某人的一个动作,推测出他的种种想法。
即使每次都往坏处想。
因为同学的一个撇手,她会仔细回忆自己是不是有做了什么让别人不舒服,也许那只是别人的一种肢体语言,一种表达形式罢了。
因为老师的一个眼神,她会突然像受了打击一样拼命埋头苦读生怕老师对她的表现不满意,也许老师只是在清点人数,数数是否有同学缺勤罢了。
因为妈妈站在她的书桌旁好一会不说话,她会推着爸爸出门给妈妈挑礼物,以为是妈妈收到了些什么委屈,也许关雪漫只是在为了今晚煮什么给宝贝女儿吃而苦恼。
更何况是季星芒,从幼儿园到初中,他们一直都是同班同学,也因为是邻居,从小一起玩耍,柳攸郁对他再了解不过了。
她知道,季星芒对她有不同于友谊的情感。
说简单点,就是季星芒喜欢她。
可是她一直把他当做好朋友,所以在她心里,她从来没有对他又除友谊以外的情感。
又说简单点,就是她不喜欢季星芒。
所以她不能捅破这张纸,也不能让季星芒捅破了,不然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十几年的友谊就会破碎。
所以她只能装作没察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