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语塞气恧(女之去声。惭愧意,愧恧),随侍小奄(女仆)屡唤娘娘自重。王妃不自主而受其侮辱,小奄遂自刎。
完颜宗望。斡离不,居然说得头头是道。将强迫宋王妃,说成是女子应尽的本分。还认为这种抵押作价,比宋廷征召民女入宫,要宽厚优越的多。弄得这位王妃有口难辩,气塞语咽。这些,非常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双方的心理。
类似斡离不,与宋王妃冲突,还每每发生在,太上皇与斡离不、粘罕之间。
十八日,皇子斡离不,回晏国相粘罕。其诸将及宋废帝、后等。美其名曰“太平合欢宴。”
巳刻入座,粘罕、斡离不、阇母、额鲁观、谷神、阿懒、挞懒、蒲鲁虎、设也马、斜保十人。宋太上、郑后、废帝、朱后,皆堂上。首席金二帅,其32将皆堂下。斜保请斡离不,出妃姬20人、歌妓32人侑(又声,侍奉吃喝)饮。宋帝、后欲避席,粘罕不许。
席散,斡离不,对太上皇说:“国相(粘罕)长子,完颜。设也马,悦富金帝姬,请与之。”
太上曰:“富金已嫁蔡家,中国重廉耻,不二夫,不似贵国无忌。”
粘罕怒曰:“昨奉朝旨分俘,汝何能抗令?堂上客,各挈二人。”
太上亦怒云:“上有天,下有地,人各有女媳。”粘罕呵出之。
太上郑后,见侄妇在堂下,跪求粘罕云:“妾家不与朝政,求放还。”粘罕颔之,令挈侄妇。
直白说就是,粘罕的宝贝儿子,完颜。设也马,看中太上皇的女儿富金帝姬。十八日宴会上,斡离不提出,粘罕要太上皇,将富金帝姬嫁给设也马,太上皇不同意。理由是富金帝姬,已经出嫁为蔡京的儿媳,不能不顾廉耻,再嫁二夫。不能象贵国,无所忌讳。粘罕听后大怒,严厉斥责,并下令将在座宋方客人,各拎出去两个。郑皇后见自己的侄媳妇在堂下,跪地求情。粘罕同意,放了其侄媳。
很难得,这次太上皇没有示弱,抗颜申辩。结果被粘罕,呵斥出去。尽管太上皇比那位与斡离不,对峙的王妃,强硬得多。然而,他与那位王妃一样,终究是个失败者,无法改变他女儿的命运。
此后,设也马,迫不及待地公然以富金帝姬为妻妾。后来还得到,天会帝的进一步诏许,“赐帝姬赵富金为完颜。设也马之妻妾,赐王妃徐圣英,宫嫔杨调儿、陈文婉,为设也马之侍妾。”
如此形势与结局,太上皇只能是忍气吞声,掩面而泣,喟叹不已。
金兵统帅完颜宗望。斡离不,以女人为战利品。这些女性被宋廷当作牺牲品,进贡给金人。金兵将帅有时为了争抢美女,甚至会兄弟相残。守城千户陆笃诜(读音:申),杀死其兄尚富皂。原因是尚富皂,在把守汴京南薰门时,“踞大宅,及陆笃诜,所掠的女子。”
可见这些被俘妇女,俨然成了他们的私人财产。此类事件,不断发生。
又有金将禄都,投书帅府,说是为其弟野利,代聘太上皇待嫁女。即太上皇第10女儿多富帝姬。金二帅大感诧意,询闻帝姬。多富云:“出城轿破,时番将胁入民居,令小番传语云,其兄为北国大王,不异南朝(宋)富贵,使受香囊,未解其意。”二帅怒而斩野利于南熏门。
万余宋朝女子,自被虏而去,每日于金营,都在上演着如此这般。不少女子,不肯堕胎,不堪凌辱,先后自尽。
其中,信王妃自尽于青城寨,郓王女人王氏自尽于刘家寺。康王之邢王妃,特受“厚待”。被强暴后上吊自尽,被救下后又投水自尽,再被救。然后被监督着,以免再自尽。更有许多女子,不堪折磨而死。连金人自己都承认,“各寨妇女死亡相继”。其中包括,16岁的仁福帝姬、贤福帝姬、保福帝姬,死于刘家寺。
24日,16岁的仪福帝姬伤重,令从刘家寺归寿圣院,不日便死去。
同日,香云帝姬、金儿帝姬、仙琅帝姬,一日之内,命丧黄泉。
短短数日,仅仅死于刘家寺的,同是妙龄少女帝姬,就丧命七位。足见,她们受到的蹂躏何等惨烈。
与此相伴的是,死亡更加严重。一支原先三千多人的皇家宗室队伍,到达燕山后,只剩下一千几百人,而且十人九病。临行前俘虏的总数为14000名,分批押至北方。其中女性数量明显多于男性。第一批被解押的便是,宗室贵戚男丁2200余人,妇女3400余人。
自靖康二年3月27日,青城相国(粘罕)寨起程,至4月底抵燕山,三千余皇家、宗亲女,仅仅幸存1900余人。一个月内,死亡1500名,死亡率将近一半。
赵宋康王赵构,虽然独自暂时幸免为囚。然而父母妻女,全部落难。
赵佶、赵桓二帝等皇室,共14000余人分七批押往金国。
其中,第二批中,有康王直系亲属。自二月上旬挟持她们出城入营寨,到3月28日中午。粘罕、斡离不,命令王成棣,随完颜。设野马(珍珠大王)等,及其千户国碌、千户阿替纪,领护兵五千,押解第二批北上。
其中有,金人纪实录
康王之母韦贤妃,康王之王妃邢秉懿,侧妃田春罗、姜醉媚。
康王五女,四岁康大宗姬赵佛佑,四岁康二宗姬赵神佑,三岁康三、两岁康四康五宗姬。
康王之妹赵富金、赵嬛(柔福)二帝姬。康王弟媳,郓王赵楷之妻朱王妃等,共37人,以及随行人员。
途中,百里外闻有宋兵,颇凛凛。诸妇未惯坐骑,纷纷坠马,欲速不前。道中初经兵火,屋庐俱烬,尸骸腐朽,白骨累累。夜宿破寺,兵屯寺外,围环若寨。停一时许,行装、火具到寺,即令番儿舒皮毡于殿中,资憩息。毳(翠声,毡)帐支殿外,灯上温酒,围坐大嚼。饭毕,王移卧具入殿,成棣等俱宿毳帐。是夜,纯福帝姬归设野马,后嫁成棣(又名王昌远)。
3月29日,邢、朱二妃,二帝姬皆坠马损胎(不知怀的谁之孩子),不能骑行。
待初二日早行,途次,朱妃(郓王之王妃)如厕便旋,国禄比之,又乘间欲登朱后车,王弟鞭之。
过胙城,先行之宗室,后行之四、五、六、七起车辆俱出我前,以河北有警,未渡,挤于途。午即屯宿,守帅供酒食。二王令成棣译询宫中事。
成棣曰:道君(太上皇,禅位号,道君帝,故亦为道君、道圣,逝世后,可称道宗)五七日必御一,得御一次即畀位号,续幸一次进一阶。退位后,出宫女六千人,宜其亡国。少帝(靖康帝)贤,务读书,不迩声色。受禅半载,无以备执事,乃立一妃、十夫人,廑三人得幸,自余俭德不可举数。郓王性懦体弱,先故不肯北行。康王目光如炬,好色如父,侍婢多死者。自是,二王致敬朱后有加礼云云。
后,康王侧妃田春罗,与康三康四康五宗姬,皆死于途中。
可怜的康王,在汴京的康王府,不仅人去府空,而且未死也伤。
最后一批。4月1日,女真完颜氏,携虏带财,扬长而归。带走赵佶、赵桓二帝在内的,全部俘虏和财物,撤兵北去。
被金人押解之一行人。北行之际,分道分期,逮至燕云,男十存四,妇十存七。孰存孰亡,朦莫复知。
四月初一离城,过月余抵云州(大同,金廷西京)。贡女三千人,吏役女三千人,及民女十余万人。点验后,器物收储三库,车辂皆留延寿寺。
女人,皇室、宗亲女子,“半解上京,半充分赏。”
即,一部分被西京大同女真,各自瓜分。一部分被送往遥远的金国上都东北,囚禁五国城,为妾为妓为仆。
其余女子,内侍、内人均归酋长。百工诸色各自谋生。
凡女子,多卖娼寮、外邦。十女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大同一铁工以八金买倡妇,实为亲王孙女
中土祸患,至宣和帝、靖康帝而极。子息蕃衍越多,耻辱越大,前史未有。
难怪,北上,北上,再北上的太上皇,不禁老泪纵横,泣而吟诵宋玉《九辩》抒叹。
“倚结軨兮长太息,涕潺湲兮下沾轼。忼慨绝兮不得,中瞀乱兮迷惑”
屈原弟子宋玉,开创了文人悲秋的先河,是中国感伤主义文学的开创者。其个性柔弱,微辞讽谏,仕途坎坷,怀才不遇,感时伤怀,自怜自艾,凄愁哀怨。其洋洋洒洒,两千余言的长篇抒情祭祀诗《九辩》,悲悯意象浓郁,凄怨堪称独绝。
太上皇,这位诗书画印齐工的一代天骄,一路情怀萧瑟。失国的悲怆,失职的哀叹,为囚的不幸,远行的的凄惨,犹如摇落的草木般萧瑟。抬眸高廓空旷的天空,身临薄寒笼罩的清水,感伤翩翩辞归的秋燕,共鸣寂寞无声的寒蝉。如同北翔的大雁,悲鸣的鹍(昆声,类似天鹅之大鸟)鸡,宵征的蟋蟀,开始它们象征某种意义的跋涉
何以抒怀?唯同宋玉《九辩》也。
14000女子,仅仅是皇家、宗亲,宫女、宫艺,皇宫各司女官、女工等。加上汴京士庶民女掳走数量,共计近10万人。而二帅,从始至终,一路南下又北归。凡是其所倾轧之地,便不断从中掳劫女人,更随即陆续送抵金朝境内。
最后统计,他们从宋朝虏走女子之总数目,竟然不低于20万,20万哪!
这是一场,多么旷古,多么浩大,多么根深的,女人浩劫,女人殇!
宋朝女人广泛遭受奇耻大辱,足见金朝金兵之残暴与贪婪。
在一般人的眼中,战争仿佛只是男人们的事,女人们则可以远离战场,只在后方承受相思之苦,等待可能有的功名抑或不幸。但是,在男权占绝对主导地位的社会中,女人们决没有如此轻松。她们经常成为,战争的牺牲品或战利品。往往承受着,比男人更多更沉痛的苦难。靖康之难,女人之灾,空前绝后,绝响尘寰。
呜呼!汴京泼天祸,靖康女人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