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忆，梁忆。”
梁忆揉了揉眼睛，顺着声音看去，喊道：“方缘，是吗？”
记忆里的方缘有点微胖，整天梳着马尾，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锁门，比起同龄人多了几分沉稳，品学兼优，可以说是老班的得力干将无疑了。
眼前的方缘身材凹凸有致，一袭白色长裙，齐肩长发更显恬静温柔，但是一听声音就能认出来了，毫无波澜起伏的语调除了她，那只有机器人了吧。
梁忆这才想起来，刚才来的时候忘记问是哪个房间，想着坐在大厅等等看会不会遇见熟人问一下，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还梦到高三聚会的情形了。
“走吧，我带你上去。周宇他们家这个餐馆去年重新装修做大了店面，他爸妈这两天回老家有事情，都是周宇在打理，可能这个时间在忙，所以没在大厅看见他招呼。”
梁忆拉了拉方缘的手，从包里拿出牛皮纸包的东西递给了她，说道：“班长，这是我的一份。”
“谢谢你，我替老……”梁忆示意她不要继续说。
“老班好。”梁忆迎面看见老班走了过来，马上打招呼。
“梁忆，对不对，哈哈。”
“老班记性还是那么好。”
“我去下洗手间，你让方缘带你过去吧。”老班看了看旁边的方缘，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打完招呼就走了。
倒是方缘一下子长吁了口气，说道：“要不是你反应快，我们的事差点就被老班知道了。幸好啊。”
方缘拍了拍梁忆的肩，向她竖起了大拇指，结果看见了她手上的戒指。
“你结婚了？”
“还没，只是订婚。不过，也快了。”
“可以啊，方缘，到时候请帖别忘了啊。”
“一定。”
很快，陆陆续续的熟悉或是有些陌生的面孔出现在酒席上，彼此看见认识的就会过去搭两句话互相寒寒暄一下。
梁忆淡淡扫了扫四周，正准备出房透透气，却在拐角听见老班的声音。老班似乎是在和谁打电话，神情有些焦虑，还不时摸摸额角，老班时不时说着“我只知道，我知道，快了快了”之类的话回应电话那头的人。
看着老班一脸疲惫地挂掉电话，梁忆正准备上前问一下，又看见老班对着墙面的玻璃整理衣角和头发，终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追问。
不一会老班回到聚会上，举起一杯酒在酒席中央对我们说：“之前承诺给你们的，我现在兑现了。”
正当大家沉浸在这种温情中，突然不知道谁说了句“怎么没看见师娘啊”，顿时大家都安静了，一片沉寂。
“周宇呢？怎么还没来，这小子这么忙吗？”方缘向刚刚说话的男生使了使眼色，让他先出去。
气氛有点莫名地尴尬，但大家默契地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什么？
“你们不用这样在意我的感受，唉，你们这些孩子啊，都是机灵鬼，什么事都瞒不住你们。”没有了刚才的激情，老班的语气中带着几丝难见的疲惫和无奈。
“你们，你们的师娘因为身体原因，现在在住院，所以今天来不了。不过不用担心，等，等好了以后，以后有机会，会让你们看到的。”不知道为什么，老班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颤抖。
成年人的聚会终究跟学生时代不一样，对于离别少了很多不舍，多了几分看淡。
慢慢地，陆陆续续有人离开酒席，每个人走之前都会向老班敬一杯酒，碰个杯，喝多少随意。
最后只剩下梁忆、方缘还有周宇。
老班似乎有点喝多了，但还算清醒，看着我们坐着的方向半开玩笑地问道：“你们怎么还没走，舍不得我？”
“嗯？”老班在等回应。
周宇拿了瓶啤酒，看了看老班，说：“老班，这瓶我干了。今天的酒席钱全算我的。”
“这怎么行？你家也要做生意的。这个钱，我一定要给的。”
似乎意料到老班的拒绝，周宇笑了笑说：“我知道，当年高考失利之后，是你亲自来我家劝说我爸妈同意让我复读的。”
“傻小子，你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不能孬，知道吗？”老班一脸骄傲地看着周宇，眼里像是闪着光一样。
最后老班醉的不行了，看了看还在说胡话的周宇，方缘说：“梁忆，来吧，我俩送老班回酒店吧。”
第二天。“咚咚咚”老班艰难地从床上起身向门口走去。
“我不是中午十二点才退房的吗？”老班挠挠头说。
服务员一脸微笑看着老班，说：“先生打扰了，这是给您准备的早餐，祝您用餐愉快。”
一脸懵逼拿着早餐的老班瞬间凌乱了，努力回忆，像是想到什么了，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大公务包，发现里面有个牛皮纸，包着一沓沓人民币，最下面放着一封信：
亲爱的老班: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刚拿到早餐吧，不用猜就能想到你那懵逼的表情。付过钱，放心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迎接新的一天。
我们都知道了，师娘是产后重度抑郁，治疗需要一大笔钱，这些钱都是大伙的一些心意，希望能帮到你们。不要急着拒绝，这都是我们自发的。知道吗？老班，你对我们的意义与众不同。因为你的陪伴，我们的高中生活过得有血有肉，有苦有甜。很庆幸，在一个灿烂年华能遇到你这样一个值得认识的老师、朋友、兄弟，所以现在，不要轻言放弃。就像当初你不会放弃我们一样，你是我们的老师，不能孬。
信的内容不长，但老班看了很久，很久，默默从包中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刚点着就看见烟盒背面贴了个小纸条：少抽烟，老班。
一边嘴里嘟囔着这群家伙管的宽，一边还是老老实实地将香烟放到烟灰缸里。自从老婆病了之后，香烟已经成了自己生活必不可少的东西，现在却觉得多余了。
窗外有微风吹过，有阳光的味道。老班起身去桌前吃早饭，信封中有几张卡片露出边缘，隐约看见有心理医生和一串串数字号码。
“医生，您好，我妻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比较稳定，不要太担心，会越来越好的。保持好心情，没事多笑一笑。”
后来，每当他跟妻子谈起他的学生的时候，妻子的嘴角总会时不时挂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暖暖的，很美很美。
坐在回家的地铁上，梁忆无聊地看了看朋友圈，方缘发了一条动态，照片里是紧紧相握的一双手，上面还有一句话：顾沉舟，一辈子那么长，你来宠我呀。底下有句评论：方缘，一生那么久，我来宠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