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李永侧头怔怔地瞧了眼对方,又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仿佛一个被车轮了一百遍的无知少女,
在意识上,确实是被车轮了,
以前,他是通过电视节目见识过甲骨文的,一堆象形符号,但他不可能懂得什么甲骨文,就如白天不懂夜的黑,法海不懂爱一样,
可此时此刻,他竟然能从满屏的拓片中,区分得出哪些是原汁原味的,哪些是在传承过程中逐渐失真的,
它们并不是每一个都只有一种发音、只有单个音节,
不同的符号凑合在一起,所表达的意思也与其独立时截然不同,像是在祈求,又仿佛在奉献,亦或者承诺?
在被李珊的小手抚上额头时,滑腻温柔,他不自觉地又默念了一段,整个灵魂都在跟着颤栗,
这种感觉就好似某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三只手,或者三条腿一样,并且你天生就能控制它,伸缩自如,
又像是恍然之间,摆脱了背负一世的镣铐,
琉璃的故事起到了先入为主的作用,所以下意识地,他就在心里为这些褪尘明珠般的符号下了定义,
——魔法咒语,
而懂得咒语的他……
“你是觉醒者,”琉璃的语调一如双方初遇时那般,没有丝毫的感情,就连每个音节的间隔都从来不会改变,
但它若有情感的话,它此时此刻应该是在兴奋,或者惊喜,
因为它在李永的耳际里,
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你是觉醒者。”
“李永?”李珊再次呼唤,但对方却只怔怔地瞪着电脑屏幕,没给丝毫的回应,仿若痴呆,
屏幕上的只是一些古文字拓片,而不是什么能让人中邪的符咒,她扫了眼,然后半蹲下来,与李永额头相触,果然感受到一抹温热。
李永视线被隔,待看清眼前的那张脸,顿时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停止了,额间微凉,凉不透脑中的万千纷乱。
两人面面相对,所有的反应都逃不过对方的捕捉,李珊柳眉一拧,冷着脸问道,“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了?!”
他眨了眨眼,连忙后仰脑袋,并连连摇头否认,“没,没啊,怎么会。”
“那你在心虚什么,说话都结巴了?”
“我……咳,那什么,我只是饿了,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李珊狐疑地打量了他好几眼,叹了口气,走向之前整理出来的家庭药箱,找来体温计和感冒药,然后舒展眉眼,略有无奈地说道,“剩下的尾巴我来收拾就行,你吃好了,休息一下,乖乖洗澡睡觉去。”
应了声好,李永叫住端着糊糊要走的李珊,指着屏幕问道,“姐,这个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李珊扭头面露疑惑,看模样分明是不认识那些拓片上的符号,
见如此,李永打了个哈哈,等对方走开,又掏出蓝牙耳机戴上,以免自己在和已经恢复正常的琉璃交流时,看起来像是个自言自语的傻哔。
“她看不懂的。”琉璃强调道。
“我以前也看不懂,然后你也说过,在这个时间上点,这边的世界没有人能看得懂,”他已经把自己代入游戏,或者说将游戏叠加在了所谓的现实之上,“那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右胸侧,靠近腋窝的位置,是不是有一串与生俱来的数字?”
“……”他瞳孔一缩,脑子里好像被送入了一口黄铜大钟,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琉璃追问,“是,或者否?”
缓了缓,李永低声反问,激动得话语都变了调,“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未来的我?!”
从小,他就纠结于自己身体上这些特殊的印记,莫名其妙的数字、丑陋的烧疤,虽然面积不大,穿上短袖也都能够完全遮盖,但这么多年下来,它们已经烙进了心底,
哪怕是现在,他仍然会时不时地联想一下,然后替这些印记编几个,比较符合逻辑的真善美故事,将它们美化包装,
可此时此刻,他突然怀疑,自己其实并不是什么真善美故事中的幸存者。
琉璃依旧没有回答,只硬邦邦地继续深究,“大写字母H开头,横杠,五位数字。”
真的,它真的知道……
李永双眼放空,没说话,算是默认,然后静静地,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判决。
“我知道以前的你,你和我来自于同一个地方,来自于未来,可能性最大的起因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出事时,育婴仓弹射,你恰巧被卷入虫洞,阴差阳错,早到了二十年。”
“怎么可能!!”
“这件事里有太多的不可能,当时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外围防线并未告破,异族不可能侵入到育婴室,
在达摩克利斯最为安全的控制中枢内,也不应该有敌人对护送我的铁盟卫,释放延时性攻击法术,致其消亡,
甚至就理论上来说,我不可能制造得出虫洞。”
李永完全听不进对方后边的话,只怔怔地坐着,好似一个刚刚表演完铁头功的程序猿,
怔了好一会,他眼睛一亮,试探道,“那我的父母……”
琉璃并没有提及过,从李珊杀死第一个狼人开始,至达摩克利斯之剑陷落,中间相隔了多长的时间,如果时间不长,
或许他能看看自己父母小时候的样子?!
……
啊,
如果他们已经有了生育功能……
好想看看另一个自己啊!
那将会是怎么样的一种体验!
然而……
“没有相关的记录,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他们还没有出生,以后,或许也没有可能出生了。”琉璃的回答就如一盆当头泼下的冷水。
好不容易找到的兴奋点就这么没了,负面情绪毫无阻挡地涌来,李永有些沮丧,缓了缓才问道,“好吧,那当时只有我一个人被卷进来了吗?”
“一个已经是奇迹。”
“也就说还是有可能的对吧?”
“就算有,也不一定能存活,就算存活,也不一定能觉醒,就算能觉醒,降落在未来又有什么用,给你一张面额无限小的纸币,除了用来擦屁股以外,还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吗?”
“呃……似乎没有。”
“你还可以用来擦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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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珊的催促下,李永闷头扒拉完了一大碗的酸酸面,嘿,你还别说,
家里的山西陈醋还挺正宗的,
吃完后,他趁着对方不注意,取了一包3个9扔出窗外,并假装自己已经吃过药的样子,
据说觉醒通常会伴随着流涕、低烧之类的症状,所以他觉得自己没病,
再说了,这会谁还有心情生病啊!
打了个酸味呛鼻的饱嗝,他立即马不停蹄地开始刷摆渡,甲骨文,古埃及象形文,古巴比伦楔形文,避着李珊小声地录入,以求尽快凑齐某条咒文,尽快将之掌握,
徒手造物,驱风奴火,
他的心情不亚于剥掉梦中女神的最后一层防线。
据说在类人物种出现之前,神器就已经存在了,觉醒者将精神力探入,类人物种便拥有了咒语,将咒语拆开来使用,即是最古老,也是无可取代的通用文字以及语言,
现在,他只需要照着屏幕上的拓片,不断地小声念诵自己能看得懂的部分,琉璃就能以残存的数据为基础,完成整理与排序的工作,顺带着,还能加速其自身的修复工作。
按照进度来看,要这样凑齐某道咒语还真是不容易,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硕果仅存,零零碎碎的,网上的更加碎得夸张,但没关系,积少成多,他像是一个初见大海的沙漠土著,乐此不彼,哪怕遇见很多重复的,也根本不会感到厌烦。
然而似乎也没过上几分钟,李珊就走过来,扶着腰气喘吁吁地呵斥道,“都10点半了你还赖在这啊,刚才怎么跟你说的?不听话我要打人了!”
李永连应了几声却头也不回,像是个深度网瘾患者,李珊柳眉一扬,也不多说,直接伸手摁主机肚脐眼,
“哎,姐!再等会再等——嗷,别揪耳朵别揪耳朵,我这就去……”
没办法,他只得抱着衣服,恋恋不舍地被扔进了卫生间,
趁着这个空档,琉璃更改了之前为他设定好的修行方向,顺带着还讲解了一番气功与魔法的优劣,
据说,气功门槛低上限高,通过改变血液流速来御气,弱者能强身健体,强者胜似超人,
动气状态下迅捷如豹、力大如牛,静气状态刀枪不入,甚至可与破魔者、铁盟卫一决雌雄,至于破魔者和铁盟卫是个什么情况,依旧是“滋滋滋”,轻气状态下,可御气飞行,内裤外穿,完美cosplay氪星人,
然后通过特殊的御气手法,还能使用指匕、炮拳、混沌护甲等强大技巧,琉璃只记得个名,数据全是滋滋滋,
但是,除非是天赋极高的人,否则就算知晓最佳的修行方法,想在短时间内小有所成也是不切实际的。
相比之下,门槛高上限也高的魔法更适合他,不需要去学习控制血液流速、学习引导气体、学习体术,只需要死记某条短一点的咒语,闷头死练,出效果极快,
而且,既然占着此时此刻,这边世界唯一的一具觉醒者之躯,岂有不用之理?